【孤独而灿烂的神鬼怪】
【club suicide】
蜜蜜+shiki单人(约稿图片) (m:apple)
【Loveunholyc】
hi/MC|Tie him up(m:hi)
【code:realize 】
【仁显王后的男人】
【乙游情人泪】
温林|经年一梦(m:whb)
【jackjeanne】
吉烈琪琪|性幻想(m:jilie)
友情放文: (四木)鬼怪夫妇|天赋异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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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捏造时间线,众人还隐居在圣的别墅给卡尔迪娅授课的共通线时间段,但已经是冬季了。主圣卡尔迪娅,但大家都有箭头。
*涉及圣个人线剧透,请打完圣线再阅读。
卡尔迪娅伸出手掌,几片莹白的雪花落到了她的手套上。
“雪又下起来了吗,看来我们得快点回去了,卡尔迪娅小姐,因倍要的机器零件和汽车防冻液都买全了吗?”
“嗯。”卡尔迪娅点了点头,目光却还粘在自己抻平的掌心上。
最先接的几片雪已经融化了,但新的雪被风卷着,一阵又一阵地接连落下。卡尔迪娅一段时间没动,整个手套都变白了。
圣虽然说着得快点回去,但卡尔迪娅没动,他也不催,站在她身旁,陪她一起看雪。
“这就是,雪。原来下雪是这样的”
卡尔迪娅把手掌收回来,用另一只手的手指搓了搓表面的积雪。
隔着防止腐蚀的手套,她不能直接摸到雪,但那感觉有点像在摸因倍炉灶里的沙子。
只是雪比沙子软,比沙子绵,还会融化成水,侵湿接触的手套。
“这就是雪,”圣肯定了她的话,“卡尔迪娅小姐是第一次见到雪吧。”
“以前隔着窗户见过,摸到雪还是第一次。”卡尔迪娅按耐不住内心的兴奋,愉快地扬起了嘴角。
书里画的,旁人口中说的,隔着窗户看见的雪,现在就躺在她的手套上。
卡尔迪娅此刻内心感受到的情感,和大家在一起吃因倍做的奶油蛋糕时是一样的。甜甜的,软软的。
不过她自知不能玩雪玩得太久了,回复圣的时候,她就忍住不舍,将手套上剩余的雪都拍落了。手套是隔绝她身上剧毒的重要保护措施,可不能继续任由雪打湿下去。
抱好伙伴们需要的物资,他们开始向别墅所在的山林走去,路上,卡尔迪娅问圣:“你不喜欢下雪吗?”
“下雪之后,许多屋顶和路牌都会被雪盖住,道路会变得比以往更加难以辨认。路面结冰的话,山里的路也更难走,容易滑倒。”这是圣作为教卡尔迪娅熟悉伦敦地形的老师的感想。
卡尔迪娅点了点头,却又觉得不止是因为这样。
许多人都喜欢雪,飞舞的雪花把世界渡上一层银白。以前在村子中的时候,埃蒂告诉过她,她最喜欢在冬天玩雪、堆雪人了,伊莲也说,冬天过节的时候,村子里会很热闹。卡尔迪娅虽然没能和他们一起待到冬天,但在那间窄小的屋子里,她因他们的话而盼望过下雪的冬天。
雪像埃蒂说得一样美,下雪的日子像伊莲说得一样热闹。
雪花飘落的时候,卡尔迪娅注意到,不仅自己在伸手抓雪,路边的许多人也因为下雪而发出惊讶的呼声和笑闹声,热烈地讨论着冬天的第一场雪。
可圣很平静,法国是个很常见到雪的地方吗?圣看到雪会想些什么呢?卡尔迪娅不禁好奇起来。
注意到卡尔迪娅的目光一直追着自己,圣弯了弯嘴角。
“雪对有些人是玩具,但对另一些人是死神的镰刀。没有御寒衣物的人,暖炉里没有柴火烧的人,雪在他们眼里就像白色的恶魔。”
卡尔迪娅有些惊讶,但很快便赞同地点了点头。
说起来,村民们也曾因为雪下得太大冻死了几亩幼苗几口牲畜骂过她,但因为埃蒂和伊莲回忆雪天的样子太温暖,她只记住了对雪天的向往。
卡尔迪娅的话让圣想起了遥远的过去,遥远到他几乎快遗忘的童年时光。
在还没有成为使徒之前,他因战争而流离失所,流浪的孩子是害怕下雪天的,食物变少,衣服不够保暖,发起烧来更是没有药物去治疗。下雪的夜里不是被冻醒,就是失去体温再也醒不过来。从记忆的最初,雪带给圣的便都是些残酷的回忆。
成为使徒之后也并没有变好,千年来,圣见证了无数被雪崩掩盖的村子,被寒潮摧毁的贫民窟。
卡尔迪娅观察得没有错,他的确不喜欢雪,但若说对雪美好的记忆,他现在拥有了一份。
那便是卡尔迪娅好奇地捕捉雪的样子。
扭曲的愿望诞生出的会成为灾难的少女,因为第一次触摸到雪花而雀跃不已。这份单纯的,发自内心的快乐,感染了看着她的圣。
他第一次开始试着理解雪,少女或许和雪一样,只是轻飘飘地落在了世间。
有人因ta而欢欣,有人因ta而受难。
但这不是雪的错,这也不是少女的错。
圣想,他无法拯救所有被雪伤害的人,但他要拯救和少女相关的人。
卡尔迪娅不该被当作灾难抹杀。她应该在某处看着雪,看着花,看着阳光,看着海,为它们着迷,为它们展露笑颜。
然后某个看着卡尔迪娅笑容的人,会被这个笑容拯救。
这个人,如果是他或许会很不错。
“嗯,圣?”
某块地的雪和泥混在一起,卡尔迪娅的脚陷了进去,圣说了一句“失礼了”,站在旁边土质较硬的地方,揽住卡尔迪娅的腰,将她抱了出来。
他从怀中找出一块手帕,弯下腰,帮卡尔迪娅清理鞋子上的雪泥。
“不用那么麻烦。”
卡尔迪娅想把脚收回来,又怕乱动会踢到圣的脸。
圣的动作优雅但很利落,没有让卡尔迪娅纠结太久,他往前走了几步,指着自己留下的脚印给卡尔迪娅看。
“卡尔迪娅小姐是第一次穿越雪天的树林,还是跟着我的脚印走吧,我踩过的没有问题的地面,你都可以放心踩。”
原来还有这样的方法。卡尔迪娅明显眼睛一亮,暗自记下了这个诀窍。
“谢谢圣,今天明明是你的休息时间,却还要陪我出来。”
“呵呵,我也很久没有静下来看过雪了,像这样在雪天出来也很有意思。”
今天本该是卡尔迪娅和弗兰学习的日子,但是很不幸,弗兰现在发烧到38度多,话都黏黏糊糊地说不清了。
弗兰的这场烧也跟雪有关。
上周连续降温近十度,别墅里的大家都把大衣翻出来穿上。
除了卡尔迪娅,她只能穿经过特殊处理的衣服。
“对不起,卡尔迪娅,我没想到降温来得这么快,大衣要厚一点布料,跟之前的处理方法不太一样,我才刚做到一半。”
“没事,弗兰,现在的衣服我穿着并不冷,你不用担心。”
卡尔迪娅的身体跟旁人不同,她对寒冷的感知并不敏感,穿着往常的衣服也一直活蹦乱跳,没有感冒的迹象。
弗兰却过意不去,悄悄熬了几夜,结果大衣做好了,弗兰也病倒在了床上。
“弗兰看到卡尔迪娅小姐穿上大衣的样子,看起来很满足。”
“是吗,弗兰只是发烧烧得有点糊涂了吧。”
卡尔迪娅眼底透着担心和歉意,虽然弗兰因她而病倒,但她的身体带毒,能照顾的地方有限,呆在弗兰身边久了说不定还会让他中毒,病上加病。
看卡尔迪娅在叹气,圣不露声色地转移了话题。
“今天鲁邦他们争着要给弗兰代课,没想到卡尔迪娅小姐最后会跟我一起出来。”
提到早晨的闹哄哄的样子,卡尔迪娅露出了无奈的笑容。
大概是因为冬天天气变冷,大家外出的时间减少,今天刚好全员都在。
弗兰病了,今天谁来代他就成了早餐桌上的热门话题。
因倍一边端上热乎乎的玉米汤,一边向卡尔迪娅哭诉。
“小卡尔迪娅,公主殿下,我真的好想跟你在一起,增加我们love love的回忆。呜呜呜,但是天气太冷,好多机器故障了,我还要看着厨房防止凡那家伙给弗兰做奇怪的病人餐……”
“嘭。”
某眼镜男明显用眼刀开了一枪。但事关厨房,因倍绝不屈服。
“呜呜呜呜,卡尔迪娅公主,等着我,等到春天暖和的时候,我们再把今天的约会补回来吧。”
因倍还想再说什么,但院子里传来一声爆炸,因倍便痛呼着“我的心肝汽车”,饭也来不及吃地跑走了。
鲁邦趁机接过因倍的话茬:
“卡尔迪娅,今天跟着我吧,快下雪了,我教你怎么在雪里隐藏踪迹,学得好甚至可以制造假的行踪误导追击的人。”
“哼,雪天里最重要还是如何保持体温,如何在湿滑的冰面上制服敌人,卡尔迪娅,这才是你更应该学会的技能。”
“哈,雪天里还和敌人缠斗太傻了吧,利用好天气优势快速甩掉对方才是最佳的策略。”
“小偷就只想着逃跑,我教的是冬天最基本的生存训练,哪方更有价值再明显不过了。”
少了因倍和弗兰的客厅依旧热闹,各持己见的两人争了半天,吵不出个结果,最后跑来征求卡尔迪娅的意见。
“唔,我不是很了解冬天需要什么,我之前的冬天一直在屋子里过的。”卡尔迪娅思索着,“我觉得鲁邦和凡说得都有道理。”
“那么,要和我去伦敦市内买点东西吗?”圣缓缓放下茶杯,“快到冬天了,商店应该进了很多冬季的新品。”
于是,就有了现在两人抱着大大的手提袋往回走的情况。
卡尔迪娅的确对冬天毛茸茸的拖鞋、手套、围巾很感兴趣,圣说她可以选自己喜欢的,就当提前送她新年礼物了,卡尔迪娅却摇了摇头。
“下次再一起来店里看吧。”
放在卡尔迪娅房间里,不仅她用不了,还可能不知什么时候接触到她的皮肤被腐蚀掉。
圣却从中听到了另一种意味。
“好啊,我知道很多这样的店。”
顺其自然地,他们约定了下次。
卡尔迪娅看着天空中飘落的雪花,因为林子里有树枝挡着,雪比城市的街道上小一些。
她踩着圣走过后留在地上的脚印,回答圣之前向她提出的问题。
“我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我也不知道怎么选择才是对的。”
“但是今天跟圣一起来伦敦市里果然很好,明明是来过很多次的地方,下雪以后就变得完全不一样了,这样走一遍,感觉又重新认识了一遍伦敦。”
“还有圣,知道了圣对雪的看法,重新认识了圣。”
“冬天还会知道大家什么不同的样子呢,我很期待。”
“还想和大家做很多冬天才能做的事,堆雪人、打雪仗,小德和茜茜也能喜欢就好了。”
“圣你说,冬天会给一些人制造悲伤的回忆,所以我希望能努力给我身边的伙伴带来快乐的回忆。”
“因为遇见了你们,我才拥有了那么多快乐的回忆与感情。我也能回报你们一点就好了。”
“圣,要来一起来玩雪吗?”
雪花被风吹着,落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树枝上,石头上,卡尔迪娅的领子上。
圣第一次发现,原来纯白的,晶莹剔透的雪花,如此耀眼。
他露出了惯有的笑容,没有回答。
可卡尔迪娅有种预感,她在院子里尝试堆雪人的时候,一定能看见圣的身影。
Snow is falling
【end】
看到花,池恩倬的心情就会变好。
她的朋友不多,闲下来的时候,便喜欢去打工炸鸡店的美女老板sunny家串串门。因为对方同时还是她的房东,两人房间相邻,走几步就到了。
她时常会带点啤酒、零食,有时也会碰上老板买了新鲜的水果,两人就一起边吃东西边聊天,或者翻找些有意思的电台听听看。
老板家有很多吸引人目光的陈设,比如艳红的冰箱,比如船锚花纹的壁挂炉,比如书本造型的墙柜。但池恩倬最喜欢的,是角落花瓶里水培的几支桃花。
想赏桃花的人,通常会在三月,选个春光明媚的日子,去公园寻盛开的朵朵粉嫩。
一簇一簇的粉,被绿叶衬着,被树枝托着,被阳光宠着,美到人的心坎里去。
可欣赏路边的桃花是一回事,挪回自己家培育是另一回事。
这事难度不低,适合家养的花草品种也不少,她还鲜少见人挑战。
老板也不是总能把桃枝养活,可每次她好奇她的坚持,她都只云淡风轻地笑笑说:“说不定能用上呢?”
养桃花能用在什么地方,招桃花运吗?老板虽然总爱谈论帅哥的话题,但池恩倬从未见她认真去和帅哥约过一场会。比起寻过桃花运,不如说对方主动避开过不少。
她有时候会猜,也许老板曾有一个深爱的男人,她和那个男人有个与桃花有关的故事。
可随后池恩倬又觉得不可能,老板这样明艳的大美女,怎么还会陷入沉重的苦恋。哪个男人会值得老板这样潇洒又清醒的女人伤心呢?
不管原因为何,池恩倬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她喜欢花,看到花心情就会变好。
池恩倬是个有点奇怪的女孩。
她从小能看见鬼。
世间之大,谁都难免会遇见着难以用科学解释的奇妙之事。可池恩倬能看见鬼,是有十几年都能看见鬼,虽然现在看不见了,但这漫长年月养成的习惯,还是让她难以和别人推心置腹成为朋友。
她看见雨会哭。
雨天空气会变潮,衣被晒不干,出行还容易溅得满脚泥,下雨的日子里,世上悲伤的人数不胜数。可大概很少会有人像她一样,听着雨声,在枕被间撕心裂肺地哭喊着。她感觉心脏被揪紧,脑袋如灌了铅般沉重。泪水不受她的控制,从眼中流出,从心底漫出。有时候她会觉得,雨水就像是她的眼泪,可她的眼泪或许比雨水更悲伤,因为她不知道自己哭泣的理由,只是被一股不可名状的悲伤裹挟。流泪的人是她,又不是她。
她还有一个奇怪的地方,就是失去了一段记忆。
不是牙牙学语前在地上爬的记忆,不是某年某月某日在哪里吃了什么当午饭的记忆。那应该是在她不会忘事的年纪,经历的一辈子都不该忘的记忆。可她不记得了,只有笔记本上的几行字和一条不知来处的项链作为沉默的见证者。
看着花就会心情变好,大概是她所有奇怪的地方里,最普通的一个。
池恩倬经历的并不是看见美好事物心情会变好的情绪,而是会让她扬起嘴角,从心底漫延到大脑的幸福。
幸福这个词离她太过遥远,池恩倬记忆里最后幸福的画面,便是妈妈答应陪她过九岁生日。
幸福是什么样的感觉,她以为早就淡得无法回忆了。
可花确实让她幸福。让她像寒冷的冬日被抱进一个结实、温暖的怀抱。
有时她甚至想,也许有一段关于桃花回忆的,不是老板和某个男人,而是她和藏在笔记中的男人。
两人见到桃花的时候,一定被快乐的感觉塞得轻飘飘的,不然为什么,过了那么多年,她看见桃花,还是会捕捉到曾经的片羽。
理智告诉她,这是两个荒诞得不相上下的猜想。她很喜欢花,但没什么关于花的特别的往事,甚至从没有人送过她花。
“给我推荐点适合放在书桌上养的花吧,不那么容易死的,我现在在电视台上班,没那么多精力照顾它们。”
一直在意着花的事,有次聊天,池恩倬就顺嘴说了这么一句。
“新手还是先不要挑战太高难度的。喏,我门边有几盆绿萝,你先端一盆去你房间吧。”
“好。”
等在电视台站稳脚跟,没那么忙了,她也养盆花吧。
荞麦花怎么样?咦……自己怎么想到这种花的,好像也没什么人把它当观赏植物养的吧。
后来,后来在一个水花飞溅的喷泉边,尘封的记忆如花般绽开。
原来真的有那么一个男人,他的悲伤会化为雨水,他的笑容会催开花朵。
他是池恩倬爱的男人。
他们有很多关于花的回忆。
曾经情至浓时,他们恨不得整天黏在一起,她借口太想他而心脏危险把他召唤到自己身边,他们乐得让身后的桃花反季节地盛开。
她口误把寒冷的天气播成零上二十二度那天,电视台门口开了一树很美的樱花。现在的她知道了,那是因为鬼怪与她重逢,内心的愉悦快要从云淡风轻的表面下溢出来了。
花见证了她人生最浪漫的时刻。
鬼怪说“要不要在天气刚刚好的一天,成为这个高丽男人的新娘”,鬼怪说“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你说的每个字,无论是什么,我也是”。
池恩倬说“我愿意”,池恩倬说“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你说的每个字,无论是什么,我也是”。
这样的时候,都有花瓣吻着她的裙角。
除此之外,毕业典礼上,如奶奶般慈爱的人送的庆贺的花;结婚前夜,见证了她生命中苦难与甜蜜的人,送的祝福的捧花。
每一束,每一束,她从心底珍视着身边的每一束花。
幸福的瞬间累积,那些分离的日子,只隐约摸到边角,都能让她被快乐感染。
今天她又会收到一束花。
为了庆祝她导演的节目空前成功,鬼怪和她约好今晚在家里大餐一顿。她昨晚去冰箱拿水时,听到了他打给花店的电话。
只是无论再拥有多少,她永远记得她收到的第一束花。
十九岁生日那天,在海边,她为自己要来的,小巧可爱的,荞麦花。
海浪翻滚,海风肆意,吹乱两人的头发。
从此一生,她都能嗅到那淡淡暗香。
【end】
明天,金信拥有过无数个明天。
在高丽当武将的时候,明天是手中的刀,刀上的血和血染红的思念。
为了忌惮他的王颁布的召命,也为了证明自己胸怀赤忱忠心,在无数个阖眼浅眠的夜里,金信紧握身侧那把随时准备插入敌人心脏的长剑。
彼时的他对明天还怀有些许期待。他期待某一个明天,他所侍奉的王能辨明忠奸,远离图谋不轨的朴仲宪一党,将自己重新召回身边。
重回王都后,他不仅能完成先王遗嘱,辅佐新王治国安邦,见自家嫁进宫里的妹妹也方便许多。
金信不喜欢写些牵肠挂肚的信,这打打杀杀的日子无甚趣事,见字不见面也不过徒添别愁离绪。
没有消息便是他带给家人的平安喜讯。
离得近了,金信平安与否,金善幸福与否,他们都可以用自己的双眼去确认。
明天,他一直在等待那样一个明天,那明天里暗暗藏着他每一次挥剑的理由。
可谁曾想,他等到的明天,是永远倒在石阶的一级。中箭而亡的妹妹倒在身后,年轻的王在遥不可及的至高处背手离去。他自己的心脏,也被最亲近的人用他自己的剑刺穿。
所有关于明天的美好幻想,全都变成沉入心底的幻梦一场。
后来成了鬼怪,金信的明天变成了永无止境的漂泊与离别。
明天的他和今天的他相比毫无变化,再一个明天的他也是如此。
他获得永恒的生命,周围的一切却仍遵循着四季轮回。
春花秋谢,秋寒入冬,冬过又逢春。
侍奉他的孩子长大、成家、变老,孩子的孩子继续长大,变老。
他是唯一不会改变的,他的明天也是。
明天不再新奇,渐渐变得和已度过的日子别无二样。
明天甚至变得可憎起来,金信所认识的所有普通人,都会在某一个明天长眠不醒。
金信竖过太多墓碑,从抚摸着某个碑面的瞬间开始,他想要结束掉无尽的明天。
不为爱情,也不为美丽的女人,希冀着给明天画上句号,金信开始寻找能拔出胸口这把剑让他彻底消失的,鬼怪新娘。
一个毫无预兆的明天,池恩倬便如坠落的雨丝一般,垂直闯入他的生活。
金信的明天从和池恩倬相遇开始变得不一样。
明天会发生什么,已经完全脱离了金信的掌控。
明天她会吹蜡烛,把他叫去什么地方吗?
明天她会穿过他打开的某扇门,跟他一同前往枫叶满地的国家吗?
明天她会缠着他,重复念叨姨母、打工、男朋友三个愿望吗?
自从池恩倬出现在他身边,金信的明天,金信的每一个明天,被绚烂的色彩一步步侵染。
听着池恩倬在自己楼上的房间踮起脚尖、雀跃乱窜,金信的明天会被刷上明亮的黄。
发现29岁的池恩倬身边没有了自己的存在,金信的明天则呈现雨水的蓝。
金信和池恩倬约会,夹娃娃、购物、吃雪糕,金信的明天配合着闪出粉色的泡泡与花朵。
想着池恩倬对初恋的棒球小子念念不忘,名为的嫉妒的红便一直绕着金信的明天消散不去。
最重要的是,当池恩倬指着他胸前的剑,真正被认可为可以结束鬼怪永生的鬼怪的新娘,金信才发现一个事实。
他厌恶永生,厌恶一成不变的永生生活,厌恶周遭无法永生的一切离自己而去,厌恶包含这些的明天。
他一直祈求着,明天不再到来。
可明天真的有可能不会到来了,他却又滋生了对明天的留恋。
池恩倬的二十岁,三十岁,他用能力看不见的她的明天,他止不住地去在意。
金信知道,他不该去在意。选择离开的人,就不应该再加深周围的羁绊。
他试过把她晾在酒店冷落她,试着说最让人伤心的情话推开她,但勇往直前的少女,令他心动的女孩,哪有那么容易退缩。
尘封900余年的恋心悄然发芽。
坠入爱河的鬼怪在魁北克的餐厅发现了一个秘密。
不是二十九岁的池恩倬忘了他,身边没有了他的存在,而是比起自己的明天,他更希望池恩倬能有个明媚的明天。
决定拔剑结束永生比他想象中困难,但他最终还是下定了这个决心。
明天,他对池恩倬说出了这个词,明天拔剑吧。
天气刚好的“明天”他舍不得离开。风清气朗的下午,让池恩倬一个人散步未免太过孤独。
天气不好的“明天”他也舍不得离开。若是雨势久久不停,得有人在她身旁撑伞,接她放学。
天气刚刚好的“明天”他也没走成,他推掉所有的借口,诚实地面对自己的内心,他只是想和池恩倬多待一会儿,哪怕只是多一个明天。
金信的明天最终还是结束了,在一个刮着寒风的天台。
这样写是不是过于悲伤了?
金信和池恩倬都知道,这不是真正的结尾。
他们的爱与誓约,重新延续上金信的明天。
金信的明天,不再因一成不变而枯燥,不再因犹豫拔剑与否而忧郁。虽然囿于池恩倬生死关头的选择,他又经历了一段的等待,但连那时等待的心情也变成“明天”的一味增味剂。
明天,去旅行吧;明天,去约会吧;明天,在海边见吧;明天,住在民宿里吧。
明天,蒲公英会随风飞舞,微小的绒毛沾上少女和大叔的衣角,将见证他们的明天,下一个明天,再下一个明天,以及属于他们的无数的明天。
【end】
*时间线为蜜木he结局后,全员存活if。内含蜜苹果+大量全员向互动
01.
新堂林檎靠着墙边,走在屋檐下的阴影里。
夏日的户外到处充斥着热气,路面烫得像准备煎制铁板烧的锅板。
新堂林檎已经很久没有经历过这样的酷热了。
以往的这种日子,她总会拉上厚厚的窗帘,打开空调的制冷,窝在能靠着墙的床脚,摆弄屋子里电子设备。
就算想出门去便利店买东西,林檎也会等太阳落山以后。夜幕四合,空气会变得凉爽。
可今天,林檎接到了一通电话,妈妈从单位打来的,说把某份重要文件落在了家里。
林檎想了一会儿,让妈妈把去公司的方法编辑成消息发给了她。
或许几个月前的她对于独自出门,独自乘电车,还存在一定的恐惧。
拥挤到难以避免身体碰触的车厢,混合着汗味和湿气的通道,每一项都让她想要退缩。
但跟在喰岛蜜木身边见证他行动的那一周时间里,林檎对外部环境的适应度相对提高了些。
她可以拿着蜜木画的简易地图坐电车去他家帮忙,也一定能帮妈妈把重要的文件送到办公的大楼。
虽然因为她行动缓慢和走岔路,比预定的时间晚了些,但最终还是成功完成了这趟使命。
要赶去开会的妈妈没有多余的时间夸奖她,只能接过文件,抱歉地摸了摸她的头。整理好工作装的人递出提前准备好的信封,让林檎用里面的钱去便利店买点零食饮料犒劳自己。
过量的运动和闷热的天气让林檎没什么食欲,但她确实口渴了,沿着建筑物和行道树落下的荫蔽,她慢慢挪动到离办公楼最近的便利店。
“欢迎光——啊,这不是小林檎吗?”
新堂林檎愣了下,环顾四周,看确实没有其他新进店的客人,才确定店员打招呼的对象是自己。
她的名字的确叫林檎,但这并不是个罕见的名字,比如她认识的宅友很喜欢听的某位女歌手,也叫这个名字。
新堂林檎并不记得自己认识会在便利店这样热情向自己打招呼的人,所以她第一反应,对方寒暄的对象并不是自己。
通过排除法意识到那个“小林檎”真的是对她的称呼,林檎带着不可思议的心情向发出声音的方向望去。那里有个穿着便利店制服的女性正笑着向她招手。
对方比她年长,大概二十来岁的样子,林檎很快就从记忆库中搜索出了对方。
不如说,那样美丽的面孔,只看一次便很难忘掉。
与天使拥有相似面孔的女性——他的姐姐。
她们在天使的钢琴演奏会上见过。
虽然林檎因为社恐和在意天使改变声音打的那通电话,没能好好地和对方打招呼,但对方看起来并不在意,依旧露出亲切的笑容向她招手。
“呀,本来是帮生病的朋友代班才来到这家便利店,没想到竟然意外遇到了小林檎,今天还真是幸运的日子。你还记得我吗?”
“嗯。你是蜜木的姐姐吧,好、好久不见。”
为了让蜜木的姐姐能更好地听清自己的声音,林檎往收银台的方向挪动了一段距离。
不知道为什么,蜜木的家人总是对自己很亲近,蜜木的哥哥弟弟也好,姐姐也好,似乎是觉得喰岛蜜木这个人和新堂林檎有着亲密的关系。
诚然,他们的确拥有一些仅彼此二人知道的秘密,但那是因为一些特殊的机遇。
事实上,自她坦承关于她背叛他的那件事以后,他们一直没能好好地说上话。
算起来,他们没有联络的日子,竟比他们”形影不离”的日子还要久了。
跟喰岛蜜木一起行动的那一周,几乎像一场不真实的梦。
可那并不是梦,此时向她搭话的蜜木姐姐很好地证明了这一点。
“那个,小林檎,如果我说错了你不要介意,你和蜜蜜,是不是闹什么别扭了。”
……该说是蜜木的家人比较了解他,还是喰岛蜜木这个人并不擅长隐藏自己的情绪呢,姐姐大人一击直中,问到了林檎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的事。
她并不想隐瞒蜜木的家人,也不知如何编织漂亮的谎言,所以林檎选择坦诚地点了点头。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明,总之我和蜜、喰岛同学最近没有联系过了。是我……做了很过分的事情,喰岛同学会生气是很正常的。”
“唉。”蜜木的姐姐应该看出林檎不想具体细说,也没有深究,只是露出有些无奈的苦笑,”蜜蜜这孩子,就是太死脑筋了,认定的事旁人很难改变。”
但她随后摸了摸林檎的头,给她鼓劲:”你也不用太过担心,你对蜜蜜是很重要的人,我相信他想通以后,你们一定会和好的。”
又是这样。
蜜木的哥哥说蜜木经常在家说她的事,蜜木的弟弟问自己是不是他的女朋友,蜜木的姐姐说她是蜜木很重要的人。
喰岛同学到底在家是怎样的表现,才会让他的家人对自己产生这样的印象呢,有时候,林檎实在是很好奇。
林檎内心是希望能和蜜木和好的,喰岛蜜木给新堂林檎高二生活的结尾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她跟在他的身边,探寻他的死志、他的真意,他们浴死而生,一起在这个世界活了下来。他们是同好、是同伴、是同行之人,如果之后不能再说话的话,未免太寂寞了。
可林檎无法肯定蜜木一定会原谅自己的背叛,换作自己,如果认真想死,被自己当成共同赴死同伴的人其实早就没有了死志,还一直跟在自己身边,欺骗自己,她也不能确信自己一定会原谅对方。曾经的信赖化作刺人的利刃,信任有多深,刺入心脏的刀刃就有多深。新堂林檎深刻地理解这点,正因为理解,所以没办法预知两人今后会走向何方。
无法违心地附和蜜木姐姐的话,她只能低头沉默地看着地上瓷砖的缝隙。
姐姐没有勉强她,但看起来仍然想为他们搭线:”小林檎,下个月初是万叶的生日,你来一起庆祝吧,大家都很想再见见你呢。”
“我期末考试没有及格,下周要开始补习了”,林檎不好意思地回应道,”抱歉。”
“是吗,没关系,学生要以学业为主。加油,小林檎的话一定没问题的。”
“谢谢。”
林檎最后买了一瓶夏日限定的桃子味汽水。
结账的时候,她有没有好好地对蜜木的姐姐露出感谢的微笑呢。
收到了对方那么多善意,如果自己也能回报一二就好了。
清甜的桃子味涌入口中时,林檎这样想着。
蜜木的家人,喰岛蜜木本人,以及club suicide的大家,她遇到了很多温柔的人。
所以那天的她,才拥有那样的勇气吧。
新堂林檎看着透明瓶中的缓缓升起的气泡,回忆起了那一天。
学校的毕业典礼——也是他们约好自杀的那一天
02、
毕业典礼的早上,第三次的club suicide聚会,也是最后的——自杀集会。
新堂林檎悄悄地离开了教室,一个人走向,那没什么人会去的特别教学楼。
走在路上的时候,大脑和腿部一同在运转,她想:
今天、是大家决定好去死的日子。
可她和喰岛同学已经在昨天凌晨彻底推翻了这个决定。
面对club suicide中充满死志的少年们意识到并不是真的想要放弃生命的自己,和决心带着对世间不公之事的愤怒活下去的蜜木,已经失去了参与这场集会的资格。
林檎不知道蜜木今天还会不会在club suicide现身,但她要去。她有想做的事。
路过花坛时,林檎发现了一抹桃色。
这么特别的发色实在很难认错人,她走近了些,果然,蹲在地上的是右睡同学,club suicide的另一个成员。
林檎记得,右睡想要自杀的理由是因为无法成为拯救大家的英雄。
但现在的他,就在做着英雄的事——拯救花坛边上那些根部翻出来的花枝。
也许是路过的人故意用脚踹了几下,也许是运动部的球不小心砸进了花坛里。花坛边缘有几簇红色的小花歪七扭八地趴着。右睡真咲也在一枝枝地把它们扶回原位。
他的袖子有点长,泥土蹭了一些在上面,分外显眼,可他丝毫没有在意,把所有的花都栽好以后才站起身来。
“啊,手上都是泥,没办法拿书包了。”
他不知在花坛摆弄了多久,书包还放在一旁没有拎回教室。
“右睡同学,”林檎趁机主动叫出对方的名字,“你现在要去集会的地方吗?”
“我、我也要去,我可以帮你拿书包。”
“嗯,谢谢。”右睡似乎才发现旁边的林檎,对她淡淡地点了点头。
林檎等右睡在浇花的水管下清洗完手掌上的泥土,两人才一起向约定的地点走去。
第三会议室的门前,他们将要举行最后的自杀集会的地方,站着两位少年。绘马同学和舞渊同学。
他们先到了,却并没有进门。
“关于这件事,”舞渊明阳有些无奈地告诉林檎,“毕竟今天是毕业典礼,房间被锁上了。”
“啊——”
“我居然会这样失态。早知道我昨天就应该从教职员那里,把钥匙给偷出来的。”
这是他们预料之外的状况,林檎不想再看到舞渊同学因此自责。她转移了话题。
“……其他的成员……怎么了吗?是还没来吗?”
“我来的时候,这里只有财膳同学。其他人可能来了后发现门锁了,就离开了。”
“那、那个。”林檎问道,“不进去的话,就在门口报告进度吗?”
“可以呀,今天是举行毕业典礼的日子,基本不会有人来特别教学楼。新堂同学是想要发言吗?”对于林檎的主动,舞渊似乎有些惊讶,
“是的,可以的话,我希望能第一个说。”
没有人反对,于是,新堂林檎深吸了一口气。
蜜木在天台上说“也没必要太担心同好会里的其他人吧。无论是哭是笑,该死的时候就会死,该活的时候就能活下来。看我和你这样,说不定那些一直喊着想死想死的家伙,也能活蹦乱跳地活下去呢”。
林檎希望事情真能如同蜜木说的那样发展。
林檎认同蜜木,但她不是蜜木,作为新堂林檎,她有想要在此对club suicide其他成员倾诉的话。
“我不是在找借口,也不是想要得到大家的认同或是原谅,但是我想说说,我的情况。”
“我一开始,是想死的。”
“我的朋友很少,几乎可以说没有朋友,我也没想过去硬交朋友。若是为了交朋友而去交朋友,这段友情也不会有什么未来吧。朋友是聊得来,想法与爱好相同,可以分享喜悦的同伴。我,喜欢小众的游戏、漫画,身边没有有相同话题的人。不论是小学还是中学,学校里一直都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进入高中之后也没什么改变,被长时间拘束在不在乎的人身边,让我觉得疲惫。为了避免与他人产生摩擦,逃避那种偏离正轨的感觉,我渐渐不来学校了。”
“我厌恶并恐惧所谓的常识。只要待在学校,我就会感受到来自他人的压力。让我不得不去迎合大众。我的‘社会性’并没有高到,能在这种环境中找到自己的位置。最近,我已经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了。梦想、目标、使命,这些我全都没有。我总是觉得呼吸困难,总是觉得动弹不得。我开始觉得,或许死亡能带走我的痛苦。我觉得,死亡能让我轻松。所以,我这两天才重回了学校,只是,想回来看看。因为我无法保证,明天的我是否还活着。”
“但是,回到学校,进入club suicide,听见大家的死志之后,我的想法有了改变。”
“我是,找不到活着的理由,而不是,有着某个明确的、想要去死的目的。在大家坚定地想要去死的意志面前,我发现自己,并没有那么想结束自己的生命。我,怯懦地动摇了,我,不想死了,我想活下来。”
“抱歉,就算被鄙视、被厌恶,我也想说出来,这是我真正的想法。”
这段话听起来很像是在为自己开脱,但这是林檎的歉意、林檎的诚意。
她第一次刨开自己的内心,将最深处的自己暴露在这个她曾避之不及的现实世界。
她不是想获得原谅与宽恕,她只是,想传递自己的思考。
然后,她希望她面前的,与她志同道合的同伴,也能够再叩问自己的内心。
毕竟这关乎每个人仅有一次的,无法重来的生命。
“抬起头来。”打破沉默的是个意料之外的声音,“我说过的吧,可恶。这是你自己的生命,你自己的人生,没有人有资格管你。”
喰岛蜜木,皱着眉头的天使,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她的身后。
蜜木没有理会她惊诧的目光,面对表情复杂的其他club suicide成员,他直接又投下了一枚重磅炸弹。
“我也放弃自杀了。”
“我原本是准备把想干的事都干一遍,痛快地复仇,然后干脆地去死。”
“现在,对于复仇,对于我胸中的杀意,我有了不一样的看法。说到底,怎么做才算复仇,杀意究竟该怎么宣泄,根本没有正确答案。”
“我决定暂时活下来。要去死也好,活下来也好,只要是自己认真决定的事,那么按自己的想法去做就好了吧。”
迈向生路的纯白天使说完了最后的结语,没有丝毫留恋,转身离开了想要寻求死亡的集会。
虽然从林檎坦白的那刻起,她也不再属于这里,但她想说完刚才被蜜木打断的话,她就是为了倾诉那些话语才驱使自己出现在这里。
在还来得及的时候,在其他少年还未真的完成自杀之前,她有想告诉他们的话。
“我也,想过去死,所以无论大家现在心里决定的是什么,只要能迎来你们期望的结果,我都绝不加以否定。但是,在我们见面的时候,我有在观察,有在思考,我有我的疑问和想法,希望你们能听一听。”
“右睡同学,你说过吧,因为无法成为英雄所以想自杀。”林檎的眼睛看向桃色的妖精。囿于刘海的阻挡,她不能确定双方是否对视,但看右睡同学的状态,应该有在认真听她说的话。
“我不理解,前辈是怎么判断出你‘无法成为英雄’的。”
“中期报告的时候,右睡同学说自己帮一个老奶奶提很重的包裹,她给你感谢的零花钱,你拿去买零食分给附近的孩子。今天早晨,我也看见右睡同学在整理被弄乱的花坛。”
“我不知道对右睡同学来说,‘英雄’是什么。但在我的认知里,你做的事,你帮助需要帮助的人,你想要帮助别人的心情,就是英雄的表现。对提重物的老奶奶,对拿到零食的孩子,对奄奄一息的花朵来说,你也许已经是英雄了。”
新堂林檎和右睡真咲也只见过几面,她远远算不上了解对方。但人的有些本质的东西,哪怕一个动作,一个行为,也能展现。右睡真咲也想要成为英雄,他不止是嘴上说说,也在日常中做着“英雄”会做的事。林檎察觉到了这一点,她觉得有必要让对方知晓。
“是这样的吗。”
林檎不知道对方是否认同自己,但右睡没有离开,这是个不算坏的反应。
“那个……财膳同学。”
“唉、唉,学姐在叫,我、我吗?”
财膳绘马,club suicide中一眼可见的和自己一样自卑阴沉的孩子,显然被今天发生的一系列变故吓到了。他拘谨地捏着衣角,眼神闪烁。
“嗯,财膳同学之前在漫咖向我搭话,我们讨论过,‘复仇需要做到杀这一步吗’,‘夺走他人生命的一瞬间,便无法作为人类而活’这样的话题,对吧。那些对我很有帮助,坚定了我曾经脑内模糊的一些想法。如果没有财膳同学那些话,我那个时候,肯定没有勇气出声阻止喰岛同学……总之,谢谢你当时的提醒。”
“谢、谢谢?学姐不用,道谢,我、我只是说了自己感到害怕的东西……学姐才是,愿意耐心地听我说,十分、感谢。”
两个互相鞠躬的少年少女,看起来有些滑稽。
但在场没人嘲笑他们的真诚。
“财膳同学说对未来绝望,老实说,我,很能共情你的想法,我也没有活着的目标,觉得未来和现在,不会什么区别,都是一片灰暗。但是,财膳同学,你有很了不起的一面,你和我讨论的复仇程度、夺取生命的话题,拯救了一个女生的性命,不,拯救到的不止是她一个人。虽然不能跟你说具体情况,但我想把结果告诉你,真的,多亏了你,帮大忙了。”
“唉?唉……”
财膳绘马的表情满是疑惑,看来还要消化一会儿林檎的话。没办法,关于蜜木复仇的具体内容,林檎肯定不能说出来。可她又想告诉绘马,他那些细腻的思考,曾经起到了那么了不起的效果。绘马看起来,是和她一样缺乏自信,否定自己,被周围否定的人。她希望他能知道,他也可以产生,拯救他人生命的,厉害的影响。他是比他自己想象得,更好、更值得尊敬的人。
“你也有话想对我说吗?”
最后的舞渊同学,主动笑着牵过了话头。
舞渊明阳是新堂林檎最搞不懂的人。刚才听着林檎和蜜木爆炸性的发言,他没有丝毫惊讶的样子。仿佛——他早就预料到可能发生这样的事。
事实究竟是怎样,林檎没有足够的时间去了解。他们的相处太短了,但对这短暂的相处,她也有她的感想。
“我一直觉得,有舞渊同学在,真是太好了。club suicide真正的召集人没有出现,如果不是舞渊同学出来主持秩序,这几次集会,不会这么顺利、融洽。我们可能没办法和同样拥有死志的同伴交流真实的感受。我,很感激舞渊同学这点。今天早晨门锁了,你甚至责备自己没有提前偷拿钥匙。舞渊同学,明明不是主办,却在实际上负起了主办的责任。我、我们都受了你很多照顾。”
“所以,舞渊同学、财膳同学、右睡同学,这可能是我的自主主张,我希望你们能获得自己追求的结局,但,也希望你们能再思考一下,自己的选择,是否真的没有遗憾和后悔。毕竟,人的生命只有一次,坐错车可以下车换乘,生命一旦结束,就没有办法重来了。生时有成百上千种活法,死后却只有一种状态。无论大家最后做什么选择,我认为都是值得尊重的。人生的道路是自己的脚在一步一步地走着,没有人能代替,也没有人有资格随便议论。活着的快乐也好,痛苦也好,只有自己知道。只是,生命,关于生命的决定,希望大家能再慎重一些考虑。不要留有遗憾。”
这是林檎想说的,她也只能说到这一步。
每个人的人生都是自己的。就像蜜木说的,该死的时候就会死,该活的时候就能活下来。
只是人有时候会沉浸在某种情绪里,做出某些会令自己后悔的事。
林檎就刚亲身经历过。
所以,她想传达,无论其他成员的决定是什么,都请慎重考虑,不要让自己遗憾。
窗外传来嘈杂的声音,大概是各班在整队往开毕业典礼的礼堂移动。
选择放弃自杀的新堂林檎将离开这场集会,回归生的队伍。
她没有听到其他成员的回应,但那没有关系。他们最终的答案,告诉自己的心就好。
“对了。”在最后走之前,她叫住了舞渊明阳,“舞渊同学,你有枢姬同学的联系方式吗,我想把刚才的话,也留言给他。”
三月二十三日,毕业典礼。这可以是结束的日子,也可以是新生的日子。
03
新堂林檎选择了活下来。
活着经历了期末,活着经历了挂科,现在正活在暑假补习之中。
因为休学的时间过长,她的进度落下太多。但好在补习的目标是补考及格,不会讲一些拔高的内容,习题都是基础中的基础,林檎百分之七八十的内容都能听懂。
这样看来,应该不用留级了。
林檎不想在高中再多待一年。更何况,留级的话,她就比喰岛蜜木低一届了。
自毕业典礼那天后,两人再没有见过面,但新堂林檎不希望和喰岛蜜木重新变成陌生人。
同级的话,教室和鞋柜都比较近,还可能一起上体育课,一起去修学旅行,两人日常接触的机会会大大增加。
要先见面,才能有后续的发展。新堂林檎是这么想的。
只是,在回家的路上,她没想到,比起喰岛蜜木,她先见到了club suicide的另一位成员。
厚厚一叠移动的木板后面,露出了一撮桃色的头发。
桃色的头发不仅在学校罕见,在她居住的这片区域也极其稀少。
她在木板堆快要滑落时,上前搭了把手。
“啊,谢谢。”
尽管依旧看不见脸,但那个声音,确实是右睡真咲也前辈。
“前辈,没关系吗,要不要在旁边整理一下,木板好像快要掉下来了。”
“嗯,好。”
大小不一的板子们成功在无人的台阶上着陆后,林檎和右睡都大大地舒了一口气。
夏天本来就热,搬运的又是分量不轻的木制品,林檎只搬了一小会儿,胳膊上就满是汗,右睡同学更是几乎背部都湿透了。
“右睡同学,这些木板,是准备搬到哪里去吗?”
看他这幅小心翼翼的架势,不像是要丢弃它们。
“前面那个公园。”林檎顺着右睡手指的方向望去,她好像知道那个地方,“公园里有好几只流浪猫,我之前用纸箱给他们做了一个猫窝,但是下雨被泡烂了。这次就找爸爸要来了仓库里闲置的木板,准备重做一个结实的。”
右睡同学,今天依旧在进行着英雄活动啊。
“好厉害……虽然我不会做猫窝,但搬木板的时候还是可以帮忙的。右睡同学不介意的话,等会儿我们一人抬一边吧。”
“时间,没关系吗?”
右睡注意到了她肩上的书包。
“嗯。我是去参加学校的暑假补习,今天已经结束了。家人们下班回家会很晚,不会等着一起吃晚饭。”
“好,那就拜托了。”
幸好两人相遇的路边距公园并不远,再加上最近一直在跟蜜木出门,体力有所增加。不擅长运动的新堂林檎勉强坚持住了那一段路,和右睡一起把木板带到了公园。
右睡又回家取了一趟需要使用的工具,而林檎则留在原地,一边调整呼吸、放松胳膊,一边看着木板。
“给。”右睡回来的时候,还带了两瓶饮料,“我爸爸给我们的。”
“谢谢叔叔,右睡同学也是。”
右睡弯了弯嘴角。
林檎对自己的能力有清楚的认识。她干不了切板材、钉钉子之类的,但帮忙撑着卷尺,递下钉子,扶着木板还是没问题。有她打下手,右睡做得也很顺利。天黑之前,一个给流浪猫避风休息的小木屋成功诞生。摆在草丛后不久,就有胆子大的三花猫率先跳了进去,看着猫猫舒适地在角落里缩成一团,林檎的心脏好像被毛茸茸的爪子轻轻抓挠。痒痒的,暖乎乎的。
新堂林檎虽然没有当英雄的梦想,但她觉得做些像今天这样的事也不错。多亏了右睡同学才能体验到这样的感觉,在前辈肚子咕咕叫时,林檎把包里一大袋饼干给了他。
不再跟喰岛蜜木一起行动之后,林檎的时间除了补课也没什么其他安排。所以每天补课结束后,她都会去那个猫屋看看。
右睡同学也经常出现在那里。他带了柔软的垫子铺在木板上,还在屋顶边缘挂上了带铃铛的猫玩具。
自己有没有什么能带给小猫的呢?林檎看着喂食的右睡同学,静静地蹲在一边思考。
“那个……”大概是三四天后的一个下午,右睡主动找林檎搭话,“我担心林檎同学误会了什么,觉得还是跟你说清楚比较好。”
“嗯?误会是……?”
“我放弃自杀,不是因为林檎同学。”虽然这是个人烟稀少的偏僻角落,但猛然听见这个话题,林檎还是下意识环顾了一圈。幸好,肉眼可见的范围内真的没有其他人在。
“我因为察觉到自己永远都无法成为英雄,所以想自杀。看到公告板上的海报,觉得三月二十三日不错,就决定选择了那天。”
“但其实,在前一天的晚上,摄影部的部长给我发消息,拜托我后天替他去参加一个摄影交流活动。他生病了,部里的其他人那两天都已经有安排了。我不希望看到别人悲伤,我很想帮他。如果不自杀的话,我后天是可以去的。三月二十三日也许不是个合适的日子,我在你说那些坦白的话前,就已经在这样思考了,所以暂时先没有自杀。”
“我活下来,并不是林檎同学干涉的结果。你不必因为抱歉或者想要补偿之类的,天天来照看这些猫咪。”
啊……原来他在担心这样的事情。
新堂林檎是个很难适应周遭环境的人,通常情况下,放了学,她只会低头看路,径直往家的方向走去。如果抱着板子的人不是右睡,她可能都不会发现周围有手中物品即将脱落,需要帮助的人。她现在会在这里帮助这些流浪猫,的确跟右睡分不开关系。
但是,那绝不是因为愧疚或者想要补偿。
“我很喜欢小动物,手机上有存一些照片。我觉得动物没有人类那么复杂。喜欢就会跟你亲近,讨厌就会躲着你,对你吼叫,很容易理解。能参与搭建这个小屋帮助它们,我很开心,我是自己想来才来的,我甚至还在考虑,还有没有什么能为它们做的。”
“这样啊,太好了。”
即使看不清右睡的眼睛,林檎现在也大致能感受到对方的情绪了。右睡同学现在应该心情不错。
“那么,林檎同学,能陪我去一趟商店吗?”
“嗯?啊、好的。”
在去右睡想去的那家店的路上,林檎得知了他们此行的目的。
现在的木制猫屋,虽然不容易被雨淋烂了,但是并不防潮。小猫进出的门口也没有遮挡的东西,一旦下雨,它们栖身的软垫绝对会被泡得湿漉漉的。猫屋的容量也很小,还有好几只猫晚上蜷在房檐底下挨冻。
基于这种情况,右睡想要攒一笔钱,去购买材料,升级猫屋。
高中生能做的工作很少,右睡在父亲的建议下,把他以前拍的一些照片放在店里的吧台上卖,旁边立了个“所有收入用于救助流浪猫”的小牌子。
单独的照片太容易刮花、蹭色了,右睡便让林檎陪他一起挑些装照片的透明袋子,顺带想想还有没有什么赚钱的好方法。
林檎没有赚过钱,她是个物欲很低的人,父母给的零花钱完全可以满足她的生活需求。说到赚钱的思路,她只觉大脑一片空白。
如果她和蜜木还有联系就好了,蜜木为了自己的爱好,一直在打工,他肯定能提出合适的建议。
“那个,是……新堂学姐,和右睡前辈?”把她拉回现实的是一个怯怯的声音。
“你好,财膳同学。”没想到,小黑兔也在这里,他怀里抱着一些纸笔,不方便挥手,只能出声叫住他们。
“财膳同学准备画画吗,啊,对,你是漫研部的人。画画……要是我会画画,也能拿去义卖就好了。”
林檎脑子里都是筹钱的事,不小心看着绘马,嘀咕出了声。
“义卖?学姐是、遇上什么困难了吗?”
多一个人会多一份力量,林檎和右睡一起,把流浪猫的事情告诉了绘马。
“其实……”
04
“我去翻找过堆放废弃物品的地方,没有找到合适的材料,找爸爸要钱也不太好,反正现在是假期,不用上学,有那么多时间,还是想自己挣够改善猫屋需要的材料费。”右睡向面前的人解释道。
绘马的眼里看起来好像冒起了星星:“右睡前辈、新堂学姐,好厉害。我之前,也想自己挣钱孝顺父母,但一直不是很顺利。你们已经做到了。”
“不是我,是右睡同学的照片卖出去了两张。”林檎摇了摇头纠正到,“我的特长就只有打游戏,虽然有些游戏里的道具是可以在现实里卖钱的,但我现在玩的这款手游,不存在道具交易功能,所以没办法靠这个赚钱。”
“那、那个、前辈,画的画,或者手工制品,也有,有可能卖掉吗?”
绘马说这话的时候,感觉比平常更紧张,结巴的次数都多了起来。他应该鼓足了全身的勇气,说完还没听到答案就已经开始发抖了。
“还是算、算了。我做的东西,并不是值得用钱去买的优秀作品。”
“嗯……”林檎试着去安慰他,“方便的话,可以给我们看看你的作品吗,照片也可以。我们是为了给流浪猫筹钱进行的义卖,并不是专业的商店售卖。”
大概是因为他们同为曾经想要自杀的伙伴,财膳绘马对他们有一定的亲近和信任,最终,他点开手机,滑动了一会儿屏幕,找了张照片递到林檎和绘马眼前。
“这几张,是我画的画。这个,是我自己做的,是个小熊。”
林檎瞪大了眼睛。
“这、这完全是可以直接在商店正式售卖的水平吧。财膳同学,不愧是漫研部,色彩搭配得真漂亮。手工制作的小动物也是,很有特色很可爱。”
“嗯,我看着也很想要爸爸给我买一个。绘马同学,真的愿意吗,为了猫咪们出售心爱的作品。”
财膳绘马完全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评价,一时愣住了,好不容易才反应过来,冲着面前的两人点了点头。
“我、我的作品才……没有那么厉害。右睡前辈和新堂学姐,觉得,可以的话,我会拿过去的。啊,是为流浪猫筹款,画一些猫咪主题的画,做一些猫咪形状的饰品,是不是会,更好一点?”
“现做吗,财膳同学,我是发自内心觉得,你真厉害。”
“……谢、谢谢。”
三人互换了联系方式,右睡的父亲开了家饭店,林檎和绘马约好,明天放学后,帮他把准备的作品一起带去右睡家的店里。
“但是,爸爸的店,可能卖不了那么多。”右睡有些顾虑。来吃饭的多是固定的熟客,摆义卖品的空间也比较小,“要是还有其他地方可以卖就好了。”
要试试在网上卖吗?可他们还是未成年,有些手续可能有点麻烦。
“漫、漫研部,去年好像组织去过,一个几所学校联合举办的跳蚤市场。那里可以把自己的东西拿过去摆摊卖,很有人气。”
“我是听部里的前辈说的……今年没有组织了,不知道这个跳蚤市场还开不开。”
“跳蚤市场吗……摄影部没有去过,我晚点联系下部长,看看他有没有听说过。”
“……”林檎连学校都有大半个学期没去,更不可能了解这些假期的校外活动了,她能做到的只有说句,“右睡同学、财膳同学,明天见。”三人便在商店门口道了别。
第二天中午休息的时候,林檎帮老师把一些新采购的教具搬去了办公室,回去的路上,她路过了学生会办公室。
一个念头从她的脑海里冒了出来。
学生会的副会长,肯定知道几校联合举办的跳蚤市场吧。
但是……她现在连对方是否活在世间都无法确定。
就算活着,现在是假期,他也不一定会在学生会办公室,自己真的要过去敲门吗?
在她抬着胳膊僵硬地站在原地纠结时,面前的门自己开了。出门的女生差点撞上她,手里的纸张散落一地。林檎一边道歉,一边蹲下身和对方一起捡文件。
再次起身时,她和另一个人对上了视线。
一个带着美丽笑容的男人。
“新堂同学,是来找我吗?”
“……嗯。”
林檎点了点头。
舞渊同学对学生会的其他人交代了几句,带林檎来到了一个原本锁着的空教室里。
“我没有想到新堂同学会来找我,在门口看到你时还吓了一跳。”
新堂林檎能够理解那种感觉,毕竟他们分别的情景,实在算不上是愉快,如果不是因为流浪猫的事,林檎很难想象自己会再和曾经相约自杀的同伴产生交集。
不过,他们都选择了活下来,只要活着,就有无限可能,所以再次相遇,也不是值得奇怪的事。
“我来找舞渊同学,是有事想请教你,我身边也没有其他可以询问这种事的人了……舞渊同学,知道几校联合的跳蚤市场吗?”
“跳蚤市场?”这显然是副会长意料外的话题,“新堂同学对这个感兴趣吗?”
“嗯。”林檎把他们准备为加固流浪猫猫屋筹款的事情简单地讲了讲。
“照顾流浪猫,我有篇很喜欢的百合文就是这个题材呢。”舞渊明阳说了句新堂林檎没太听懂的感想,“那个跳蚤市场就在后天,星期六开。虽然几个学校的学生都可以过去摆摊,但摆摊的位置要提前报备,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不过,”学生会的副会长眼尾带笑,“为流浪猫筹款是很有意义的事情,我会想办法的。我把地址发给你,周六早晨,你们带着要卖的制品过来吧。”
于是,义卖的渠道问题也解决了。
“新堂学姐,太厉害了,不仅打听到了跳蚤市场的消息,连摊位也弄好了。”
“这些都是舞渊同学做的。”
“但去找副会长的,是新堂学姐,换成我,肯定没有胆量去,也没办法获得他的帮助。所以,学姐真的是做到了很了不起的事。”隔天放学后,林檎去了绘马家。虽然大部分制品改成了在跳蚤市场出售,他们今天要带去右睡家店铺的并不多,可无关分量多少,绘马不敢一个人过去,所以林檎还是按照昨天的约定过来陪他。
“我,能被这样的学姐夸奖,觉得很开心,也很困惑。”走在她身边的小黑兔,声音很低,林檎得偏着点头,才能听清楚对方在说什么。
“学姐那天说,我的话,甚至拯救了一个女生的生命,我一直想不明白。我,没有那么大的力量。但是……我也并不觉得学姐在说谎。我回去以后,困惑了很久。我想在死之前,弄清学姐说的,是什么意思。不然我可能,没有办法,毫无遗憾地死、死去。”
“活下来真的可以吗,我这种人……我没有去死,可还是觉得活着很痛苦。我这些天,一直在纠结。”
“直到昨天遇见新堂学姐,右睡前辈,我这样一无是处的人,竟然能得到你们的肯定,能和你们一起帮助流浪猫……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帮上什么忙,但是,我开始在想,没有在毕业典礼那天死掉,真是太好了。死掉了,就不会有这样的经历了。我可以,这样想吗?”
“嗯。这是财膳同学内心的声音。自己内心的感受,不像言语,是无法造假的。财膳同学感受到的,就是独属于你自己的想法。你可以,相信它。”
明明是相约自杀的同伴,此刻却讨论着生的感想。
但或许,正因为都曾对世界绝望,想要从世上消失,才能理解彼此仍活在世间,是鼓起了多么大的勇气。
05.
绘马的作品和右睡前辈的照片比想象中更受欢迎,才刚摆了三个小时,差不多就快卖完了。
午饭时间,他们决定两两一组轮换着休息。右睡和绘马先去填饱了肚子,现在该林檎和副会长解决午餐。两人的胃口都不大,各自在便利店买了饭团,便去远离人群的角落找了条长椅。
呼——林檎实在很难适应被一圈人围在中间的感觉。今天多亏有擅长交际的舞渊同学和经常进行公益活动的右睡同学在,场面才没有乱成一团。她和绘马同学,光是在人堆里进行收银和包装,忍着不逃走,就已经拼尽全力了。
没有急着撕开饭团的包装,找到长椅坐下后,林檎先放松肩膀,在椅背上靠了一会儿。
“辛苦了,新堂同学。一开场就那么多人围上来,把你吓了一跳吧。”
“唔、嗯,但是舞渊同学帮了我很多,你才是,辛苦。”
舞渊明阳露出微笑,也靠到了椅背上。他撩起耳发,优雅地咬了一口手里的饭团。
“你知道吗,新堂同学,我啊,很嫉妒你和喰岛同学。”
与百合花般美丽的面孔不同,他的嘴唇里,吐出了蕴含黑色气息的辞藻。
“我……和喰岛同学吗?”
“是啊。”被眼镜遮挡的眼眸笑意不减地和林檎对上,“我很嫉妒,新堂同学和喰岛同学,找到了死亡以外的,可以达成自己心愿的道路。”
“我只有死亡这一条路可走。”
眼前的少年,虽然肉身仍活着,死亡的气息却丝毫不减地缠在他身上。
“但是因为嫉妒,因为羡慕,我也想要再试着寻找一下,寻找可以活下去的方法。我啊,有很多想要在长大后做的事呢。”
“忍到再也受不了的那一天,如果属于我的生路还是没有出现,我依旧会投入死亡的怀抱。”
林檎知道,活着只是一个选择,它并不意味着轻松,也不意味着希望。
身处泥沼的人,有人能逃出来,有人终其一生都深陷于此。
她无法不负责任地对舞渊明阳说:你一定能找到不受煎熬的活法。
她能做到的,只有掏了掏口袋,递出一个甘杏味的糖果。
“听说这个对嗓子很好,舞渊同学上午讲了那么多话,要含一颗吗?”
“……好啊,谢谢。”
做一个不反驳他人想法的倾听者,给他自己能提供的“治愈”。
新堂林檎作为渺小的人类,只能对另一个人类做到这种事。
蜜木那句“无论是哭是笑,该死的时候就会死,该活的时候就能活下来”又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无论未来怎样,现在是他们决定自己“该活”的时候。
林檎也打起精神,专心吃起手上的饭团。
义卖的销售额不错,他们通过谷歌地图找了家公园附近的建材店,订购到了升级猫屋需要用的材料。
取材料和制作猫屋的时间定在了后天下午,绘马和舞渊同学都表示,当天没有其他安排的话会过来搭把手。
要是他们能来就好了,林檎的力气比较小,上次帮右睡扶木板时,板子经常晃个不停。
不知是不是因为一直在想猫屋的事,林檎好像听见了小猫的叫声。原地停了一会儿后,她终于确定,的确是有地方在持续不断地传来猫叫。
天色有些暗了,她也已经和其他同伴分开,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没办法,林檎只能打开手电筒,靠耳朵辨别传来声音的方向。
费了些功夫,叫声的来源才浮出水面,那是只小臂大的灰色狸花猫,被卡在了开裂的防盗网洞中。
嗯……要救它的话,得站在最高一级台阶边缘,用手轻轻拨开破损的网片。林檎这种宅家半学期的宅女,实在是没有信心能做这么精细的救援工作。
要去旁边的主干道看看有没有路人愿意帮忙吗?这对不习惯和陌生人交谈的她是个不小的挑战。
如果她有喰岛同学那样的体格和力气,肯定能很轻松应对这种情况……算了,还是去旁边路上碰碰运气吧。
仿佛是听到了她祈求的心声,转过街角,她真的遇到了一个高个子男生,对方甚至还是她认识的人。
“怎么了,迷路的小猫咪,需要什么帮助……唉,这不是小林檎吗?”
“嗯,枢姬同学,是我。”
第三次自杀集会,枢姬色并没有现身,林檎跟他最后一次的交集,还是问舞渊要了他的联系方式给他留言。
他没有回复,但此刻的见面就是结果的揭露。
虽然不知道自己的留言在他的决定里起到了什么样的作用,但看他依旧亲切的样子,似乎是不打算因为背叛、欺骗的事情而责难自己。
那么,为了被困的小猫,林檎主动拦下了他。
个子大的人在做这种事上就是有明显的优势。林檎拿出手机,用系统自带的电筒照亮小猫被困的位置,然而她还在调整光束的角度时,枢姬色已经把猫咪抱在怀里了。
“好快。”林檎忍不住感叹。
“这么可爱小猫~怎么能让它继续待在那么乱糟糟的地方~”
枢姬色一如既往,用开朗的语调给予回应。
为了看清猫咪身上有没有伤口,他走到了最近的路灯下,林檎也跟了过去。
暖黄的光线照在他身上,像给他披了一层柔软的狐狸毛。仿若妖狐的男生,手指摩挲着臂弯中小生命浅灰的皮毛。
“挣扎得这么厉害,这个小家伙,很想活下去呢。”
应该是这样吧,如果不是它一直坚持发出叫声,在这么人迹罕至的角落,也不会遇到来救它的人类。
“如果变成猫咪,我是不是就不会感到寂寞了呢?”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是放在小猫身上的,可林檎听得出来,他似乎也是在对自己倾诉。
“我很认真地决定去死哦,毒药买好了,也掺进我最喜欢的食物里了,可以甜甜蜜蜜地死去呢~我本来是这么想的。但是呀,听到小林檎的留言以后,突然觉得好~寂~寞~小林檎有小蜜木了,我却没找到我‘真正的恋人’,好孤单~”
“……我和喰岛同学,不是恋人关系。”
“但是你们决定一起活下来吧~真好呢~听起来比恋人还要浪漫。”
“我寂寞地快要死掉了~但是,又开始害怕寂寞地去死了~哈哈哈哈哈,真没用啊,我这个懦弱的家伙。”
而后,极低极低的,巨人呓语了一句:“你当初选择的人是我就好了。”
嗯?林檎看向他的侧脸,没有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我说猫。”枢姬色的手指挠着小猫的下巴,他们的话题从“死”转向了“猫”,“这只猫有做过绝育手术的痕迹,之前应该是有主人的。如果我下定决心要当它的主人,一定不会丢弃它的。”
“那你要领养它吗?”林檎看他好像很喜欢怀里的小猫,“我不知道枢姬同学的寂寞具体是指什么,但有能陪伴在自己身边的存在,应该会感觉好一些吧?”
“还是算了,我可能照顾不好它,我的时间还要花在寻找我真正的恋人上~”
林檎听出了弦外音,枢姬色还没有彻底放弃结束自己的生命。
从另一个角度想,他或许是个本性体贴的人,害怕自己的死亡让小猫再次流浪,所以不打算不负责任地把它领回家,靠它来排解自己的孤独。
气氛不知不觉间变得有些沉重,枢姬色主动换了话题。
“义卖还顺利吗?”
“嗯?枢姬同学怎么知道……”
“我从朋友的账号分享上看到了~他买了你们摊位的手工小猫,还拍了摊位的照片。你们不是立了个牌子吗,为了改造流浪猫的小屋在筹款。小林檎,舞舞,也也,小绘马都很努力呢。”
“啊,原来。嗯,钱已经攒够了,我们订购了材料,后天下午在公园改造猫屋。”
“唉唉~听着很有意思,我也可以来吗,我力气挺大的,肯定可以帮上忙的。”
他们几人互相认识,加一个枢姬同学应该可以吧。而且仔细想想,她、绘马、舞渊同学,好像都是偏纤弱的类型。有枢姬色在,应该会更加顺利。
林檎把地址发给了他,顺带也跟其他同伴说了一声。
06.
约定好的下午终于到来,补习结束后,林檎先回家放了书包。
做猫屋是个消耗体力的活动,尤其林檎还在这几天见识到了右睡无底洞般的食量。她在出门前找来一个手提袋,装满了饮料、饼干和面包,打算带过去当慰问品。
体力不好的宅家女孩艰难地拖着沉重的塑料袋往公园的方向前进,为了让自己轻松一些,她试图通过想一些事情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右睡和绘马同学会先去建材店取他们定的材料。
舞渊同学说是上午要陪妹妹,如果下午有空,会直接去公园。
枢姬同学表示可以去建材店帮忙,林檎有把他的联系方式给右睡,他们会自己看着办吧。
新堂林檎即将去的地方,有右睡真咲也、财膳绘马、舞渊明阳、枢姬色。
正因为他们都在,那个缺席了的身影便不可控制地浮现在林檎脑海中。
——喰岛蜜木,相约完成自杀前遗愿的一周里,跟林檎一起行动的人。
新堂林檎在club suicide中最先熟悉起来的人。
也是被她的背叛,她的谎言,深深伤害的人。
喰岛蜜木没再跟她说过话,这是她欺骗纯白的天使,以生者的姿态观察他走向死路的代价。
说实话,新堂林檎宁愿挨顿谩骂或狠揍,然后等天使的怒火燃烧殆尽,两人在灰烬中恢复原来的关系。
喰岛蜜木继续在出cos时叫上她,或者拜托她照看年幼的弟弟和体弱的哥哥。
而她也继续跟着喰岛蜜木一起行动,见证他尽情享受自己不愿错过的每一个爱好。
她还没跟他并肩打过幽机手游,还想再听他睡前念起的小羊的故事。
新堂林檎,在怀念与喰岛蜜木相处的时光。
在没有见到喰岛蜜木的这几周里,他也似乎从未远离。
帮右睡扶木板的时候,她会想自己要是拥有蜜木的体力肯定能更加轻松。
在思考为改造猫屋筹钱的方法时,她觉得经常打工的蜜木一定能提出好的建议。
听见枢姬色说“小林檎有小蜜木了”,脑子里不知怎的浮现出蜜木的弟弟叫她“蜜蜜女朋友”的画面。
无论和谁做什么事情,想起喰岛蜜木都是像呼吸一样自然的事情。
现在正直的、圣洁的天使大人,在做什么呢?
林檎对着空气发问。
在写幻想小说,为新出的周边打工,还是趁暑假无人,尽情地在音乐教室挥洒汗水?
没有人能够回答。
拐角处冒出了一辆自行车,手摇铃“叮叮”直响。它将沉溺在自己世界中的女生惊醒,提醒她小心现实的棱角。
林檎意识到自己该往后退,但她的身体没那么灵活,手上的重物也限制了她的行动。
糟了,可能会摔倒擦伤。希望不会压坏给大家带的慰问品。
脑子里做出这种悲观预想时,手臂上传来一股力量。林檎被人往后拉了一把,后背撞上了一堵结实的墙。
不,若说那是墙壁,未免太过柔软和高温。
新堂林檎抬头,看见了嘴角的美人痣和一头略显干燥的白发。
啊啊,是幻觉吗,是天堂的奇迹吗?脑内的幻想打破屏障,真实地出现在她眼前。
“喂,路边发什么呆,找死啊你。”
会这样说话的人,林檎只认识一个。
“喰岛……同学?”
“哈,怎么,别告诉我认不出来了,可恶。”
“没有……我只是有点惊讶……喰岛同学会出现在这里,救了我,还主动跟我搭话。”
“……”喰岛蜜木美丽的嘴唇紧绷起来,看来很不喜欢这个话题。
他没有回话,而是一把接过林檎手中的袋子。对林檎来说要用劲全身力气对付的重物,在他手中宛如一个轻巧的玩具。
“你要去哪儿,没受伤的话就动起来,在马路上傻站着太蠢了。”
“哦。嗯。”
蜜木大概没想突然出现在林檎面前,两人安静地走了好一会儿,他才挑起话头。
“你、很多天没有登陆幽机手游了。”
“啊?哦,好像是这样。这几天比较忙,幽机在举办的活动也不是关于我感兴趣的角色的,我就没有每天都登陆签到。”
“不是没有每天登陆。”蜜木纠正她,“你上次进游戏是五天前,你已经连续五天没有打开幽机了。”
看林檎一脸迷茫打开手机检查的样子,蜜木的脸黑完了。
“你这家伙,以前我无论上线、下线你都在线,简直就像住在幽机里一样。现在一连五天没有登陆,我还以为你这家伙又反悔了,最后还是跑到哪个角落里去自杀了。”
喰岛蜜木是真的这么想的。
对于隐瞒已放弃死亡的真相来骗他的新堂林檎,他是有怒气的。
他一直以为他们是以死来对抗扭曲常识的同伴,结果却是一个不想死的人在看着自己一步步寻死。
很可笑吧,很滑稽吧,很想嘲笑吧。
如果那个“不想死”的是其他人,蜜木会觉得对方是在拿自己寻开心,是想看自己的丑态。
可她是新堂林檎。
蜜木知道,新堂林檎虽然是决定活下来的人,但她并没有高高在上地俯视追寻死亡的他。
她在思考他的愤怒,理解他的抗争。
她是他此前从未拥有过的,可以一起谈论自推,谈论cos,谈论家人,谈论复仇,谈论生与死的同伴。
如果可以单纯地厌恶她的背叛就好了。
如果可以没有芥蒂地回到两人一起行动的时间就好了。
可惜现实世界,没有如果。
毕业典礼结束,春假到来,蜜木的复仇和自杀告一段落。
炙热如烈火的怒气,也不会无休止地燃烧下去。
春假一周后,蜜木想,好吧,他还是没有办法完全忽略林檎的欺骗,可他听说幽机手游要给蛟少佐出新卡了,她知道这个消息了吗?他想告诉她,这样她可以提前攒抽卡的资源。
春假两周后,蜜木在练完钢琴收谱子时发起了呆。他想起林檎就是站在这个椅子前,听完他的演奏后泪流满面。他知道音乐有打动人心的力量,但看着自己弹奏的乐曲能获得那样真诚的反馈,他的心也扑扑直跳。他想,人无完人,林檎虽然用言语欺骗了自己,隐瞒了一些事实,但她和自己相处时,一直捧着自己的真心。她的夸赞是真的,感动是真的,他们之间心与心的共鸣,是毫无虚假的。
春假三周后,快到万叶哥生日了,他的家人准备了庆生活动,催他去邀请林檎一起参加。直到此刻,蜜木才发觉,他和林檎现在连碰面的机会都没有。假期的日子不用上学,两人便无法在学校偶遇。他也不知道林檎家在哪儿,平常喜欢去什么地方。似乎两人相处的时候,一直都是林檎在追寻他的脚步。他对林檎的事没什么兴趣,也就没有刻意去了解。某方面说来,正是因为他过于沉浸在自我的世界,从没有好好观察过林檎,所以才会没有发现她已经放弃自杀这个选项了。
“这是你自己的生命,你自己的人生。我可没有资格管你,麻烦死了。”这是曾经的他对于林檎生死的态度。仔细想想,林檎那家伙毕业典礼当天暴露自己不想死时,戴眼镜的副会长似乎并不惊讶。也许他早就观察出,林檎因为害怕放弃了自杀。虽然不想承认,但内心有一个声音告诉他,原本对林檎的生死漠不关心的他,不应该因为林檎隐瞒了想活着的想法而耿耿于怀。
喰岛蜜木想再见到新堂林檎。
他不会像从前那样,只是任由林檎跟在自己身边。他也对对方产生了好奇,他也想要观察她、了解她。
喰岛蜜木需要和新堂林檎重新联系的契机。他虽然有新堂林檎的手机号,但不可能随便找个时间给她打过去。她要是没接电话怎么办,她要是接了电话,自己又能说什么?
喰岛蜜木想到了游戏。林檎是他的游戏好友,在游戏里找个机会和她对话吧。
抱着这样的心情,喰岛蜜木开启了微妙的五天。
好友林檎,登陆于1天前。
好友林檎,登陆于2天前。
……
好友林檎,登陆于5天前。
望着这几天一沉不变的灰色头像,喰岛蜜木内心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那个从前几乎住在游戏里的宅女,竟然连续五天没有登陆游戏,她不会是因为什么刺激,再度选择了死亡之路吧。
“哎呀哎呀,蜜蜜的脸怎么这么黑,打游戏对战输了吗?”
下班回来的姐姐这时从背后靠近,脑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蜜木一时走神没反应过来,被对方看到了手机界面。
“‘好友林檎’——唔~蜜蜜,是想念小林檎了吗?”
“哈,我才……”
“我前几天遇到小林檎了哦,在便利店打工的时候。啊,最近都住在朋友家,好像没有跟你们提过。”
喰岛蜜木得到了意料之外的情报。
“小林檎说自己暑假要补课呢,可能最近学习很累,所以才没有玩游戏吧。蜜蜜你一直盯着游戏界面,估计等不到她哦。”
补课。蜜木分析着这个词语。新堂林檎的成绩很差吗?好吧,他们完全没有交流过学业的话题。既然她被强制补课,成绩方面肯定存在一定的问题。这也透露了另一个重要信息,新堂林檎这段时间会去学校,他想见她,可以去学校门口试试看。
他们学校自由度比较高,考核相对宽松,暑假补习的人没几个,蜜木一眼就看到了从校门口走出来林檎。但搭话的时机成了另一个难题。林檎好像在想事情,完全没有留意到他。她应该在放学后有什么安排,回家后拎着个口袋又出了门。
在转角的自行车差点撞到她身上时,蜜木终于拉着她的胳膊,和她对上了视线。
分离许久的齿轮,此刻重新咬合在一起,缓缓转动。
“我没有自杀,我最近在忙一些事情。喰岛同学在担心我吗?抱歉……还有,谢谢。”
“啧,我说了,要死还是要活着是你自己的事。”蜜木瞪了她一眼,“但是,决定要活下来,就该做自己想做的事。你这家伙,没被人强迫做什么吧。”
连游戏都没空登,一放学就抱着一大袋零食饮料往公园偏僻的小路上走。林檎身上的这些现象,让蜜木很难不产生不好的联想。
“啊?那个……”
林檎的话并没有说完。在她思考该从哪里开始向蜜木说明时,他们已经到了约定的地点。
出现在两人面前的人,足以证明蜜木的担心是多余的。
财膳绘马、右睡真咲也、舞渊明阳、枢姬色。
这些家伙蜜木全部都认识。
不不不,他全都认识反而才有问题吧。
天使的步伐骤然停下。
“哎呀,这不是小蜜木吗。”开朗的现充男最先发现了他们,夸张地挥动起手臂,“一、二、三、四、五、六,大家全都来了呢,哈哈,现在变得好像在参加社团的集体活动。”
有个声音小声地补充:“我们……不是这种公益活动的社团来着。”
确实是这样。林檎在心底默默附和。
喰岛蜜木皱起了眉头。
沐浴在他直白的“给我一个解释”的目光中,林檎决定从一个被雨水泡烂的纸箱猫屋开始讲起。
07.
他们六人虽然参加了同一个同好会,但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彼此之间算不上熟悉。第一次进行集体活动——改造猫屋,竟然配合得还算顺利,这让林檎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绘马和右睡提前收集资料,画好了改造过程的示意图。涂胶、对齐这些精细的活在交由他们把控着。
蜜木听完原委后也加入了进来,他和枢姬色的体格比较结实,负责裁切板子、磨边,钉钉子之类需要力气的工作。
林檎和舞渊在管理工具和收拾废料,偶然遇上好奇接近的小猫,明阳会说着类似“想听听看百合的故事吗,纯洁的你一定能理解百合的美好”这样的话,把它们引到旁边的空地去。
防风挡雨,还用亚克力薄板做了透光窗户的双层猫屋,在几人的合力下,天黑之前彻底完工。
“好厉害,我的画的小屋,被完美地还原了。之前还担心实物会很丑,或者不结实……多亏了前辈们。”
“哇哦~~~快看快看,已经有小猫咪趴进去了,呼呼,看它打滚的样子,它很喜欢这个新家呢。”
“太好了,加上了泡沫板,小猫们冬天下雪也不会挨冻了。这附近的流浪猫很多,我之前帮几只找过主人,但后来又来了新的小猫。还是有个大家都可以用的猫屋会好一些。”
“呵呵,学生会的事务以外,偶然参加下这种活动也不错呢。”
“那群家伙……意外都是些不错的人。”
“是啊。”
林檎不习惯人群,不习惯集体活动,但她今天却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
一个对外界麻木,对自己满意,对现状缺乏思考的人,是不会想要自杀的。
因某种原因而抱有死志的少年们,虽然性格不一,姿态不一,但大家内心深处,也许存在着某种共通的东西。
林檎望着站在她身边的蜜木——最先让她想明白这点的,正是眼前这个白发的少年。
活得直白坦率,把情绪都露在脸上的肆意的男生,和阴沉社恐,不擅长表露情感的怯弱的女生。两个一眼看上去完全相反的形象,谁能料到,他们有那么多相似的地方,有那么多可以交流的爱好。兜兜转转,少男和少女竟成为了彼此最在意的对象。
人生,真是奇妙。
咕噜噜,有人的肚子发出了哀嚎,劳动了一下午,也确实到了人类享用晚餐的时间。
“之前没能开成的二次会议~找个地方吃点什么随便聊聊动漫之类的提议,今天来做吧!大家都饿了吧!全员参加吧!”妖狐情绪高涨地拍着手,“公园前面有家很好吃的店,我可以带路。”
这一次,没有拒绝的声音出现。
大概是位置比较偏的缘故,店里人不多,他们六个可以挨着坐在同一排。
右睡甜甜圈、菠萝包、蛋挞之类的甜品先点了一堆,摄入糖分后,脸上的笑容明显灿烂了起来。
枢姬色来过好几次,没什么特别想尝的,点了能快速出餐的拉面,大口大口地享受着。
舞渊对菜单上的灌汤小笼包十分好奇,听了用勺子的独特吃法后打算试一试。
绘马点了一个在其他餐厅吃过的盖浇饭,结果没想到这里做得太过于美味,他含入口中,几乎幸福得要落下眼泪来。
蜜木买的咖喱面包。虽然这个一般不会做得难吃,但这么鲜这么软的口感,他还是第一次吃到。把墨镜上移后,那双出过无数cos的美丽眼睛露了出来,林檎在那双眼睛里看过愤怒,看过平静,看过杀意,现在,里面只充盈着咀嚼美味食物而带来的快乐。
“这么好吃又便宜的店,竟然没什么生意,我用搞cos的账号帮他宣传一下吧,那个号还有点粉。”
“pa……你那个的主要使用的账号吗?你推荐的话,肯定会有很多人想来的。”
“嗯嗯?在说什么,小林檎和小蜜木,有趣的事也跟我分享一下吧~”
林檎夹在两个巨人中间,从外面几乎很难看见她,本来还算清净,但现在两边的视线都集中在她身上,她不得不打起精神回应话题。
“就是……嗯……枢姬同学之前想聊动漫的话题,你看过什么动漫呢?”
parry,也就是喰岛同学的cos账号,虽然粉不少,但是黑子也很多,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林檎僵硬地转移了话题。
妖狐明显看穿了她维护蜜木的用意,但他意外地没有戳破,顺着林檎的话聊了下去。
这顿聚餐最终在各种“咦,真的吗”、“不会吧,竟然……”、“唉唉唉,你也……”的惊讶声中落幕了。
林檎没想到,枢姬色随口一提的动漫的话题竟然聊得下去。也许抛开自杀,同好会里的大家也有其他能成为朋友的共通点。
天彻底黑了,街边的路灯亮起暖黄的光。跟其他几人道别后,林檎和蜜木一起踏上了回家的路。
蜜木的家并不在这个方向,林檎去过,所以她知道,他应该去的地方是地铁站。
可蜜木自然地跟在自己身后一起离开了,她没办法当着其他人的面去刻意纠正。
他可能有话要对自己说,她猜。
在能看到新堂家大门的拐角前,蜜木停了下来。
天使看着她,墨色的眼睛里有无数情绪翻涌。只剩他们两人以后,那种尴尬的感觉又重新明显了起来。
“喰岛同学,这几天还好吗?”先开口的是林檎。
“嗯。”
“说起来,我前几天遇到你姐姐了,她还想邀请我去万叶哥的生日会,也有点担心……她是很热情很温柔的人。”
蜜木姐姐担心的事,两人心知肚明。
“那你会来吗?就在周三。”
“嗯?周三……喰岛同学在邀请我去生日会吗?我……可以去吗?”
“啧,只要你愿意来,那有什么不行的。可恶。”
喰岛蜜木,在天台与林檎分别后的近一个月里,重新整理了自己的想法。
他恶狠狠地强调:“我讨厌说谎,我无法原谅叛徒,这永远都不会变。”
“但是——”那愤怒的火焰此刻没有再迸发出来的样子,“我们之前经历过的一切也不会因此被抹消。纠结太多,最后只会束手束脚。说到底,只要遵循自己的内心,做自己想做的事、该做的事就够了。”
“万叶哥的生日会,你想来吗?”
“……想。”
“幽机下次活动的双人副本,你想一起打吗?”
“想。”
“八贺崎哥帮我预约到了新摄影棚,下周会换个布景再拍一组蛟少佐的cos,你想来吗?”
“想!”
“那么,去做不就好了。想写幻想小说就去写,想出cos就去出,想弹钢琴就去弹。以前的我是这么活着的,以后也决定这样活下去。”
想见新堂林檎,就来见吧。不被任何思绪裹挟,蜜木听从了自己的心。
“……下周三,几点呢?……万叶哥有喜欢的东西吗?”
夜晚的风吹过两人的发丝。在这一日结束与另一日开始的交错之际,新堂林檎向喰岛蜜木提出了问题。
这是她此刻想做的事。
而蜜木也有很多想要询问林檎的。
自啃食伊甸园的苹果后,人类启蒙了智慧,由此,人开始分辨他人,人开始思考自我。
人会恐惧人,也会依赖人,会厌恶人,也会渴望人。
世间所有情绪,来源于人对人的了解。知晓他人阴暗教会人恐惧。感受他人关怀教会人信赖。
因此,以想要“更加了解”为起点,少男少女的故事,重新拉开帷幕。
【end】



除夕快乐,约稿了鬼怪夫妇的车车图~祝大家和鬼怪夫妇新的一年都顺顺利利🧨
cp=金鹏道x崔熙进
下午三点,金鹏道和崔熙进坐在电影院最后一排正中间的位置上,静待电影开幕。
今天是工作日,这个时间,大部分人还埋头于工作或学业,加之电影院的位置较偏,整个影厅,观众只有他们二人和一对大学生模样的情侣。
屏幕亮起,开始播放画面的那一刻,四周的灯光全部熄灭,在一片黑暗中,崔熙进终于能摘掉隐藏身份用的帽子墨镜和领巾,靠在椅背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大概是因为古人接触电子屏幕的时间少,夜视能力比现代人好些,金鹏道一边看着开场时闪过的制作公司logo画面,一边伸手帮身旁的名演员整理翘起的乱发。
崔熙进趁机收起二人座位间的把手,直接把整个身子靠了过去,她把金鹏道的右臂抱在自己怀中,假装自己抱了一条舒适的抱枕。
金鹏道前几天恰巧看了自然生物的科普书籍,眼睛余光中的崔熙进让他想起了加拿大的树袋熊,毛茸茸的小家伙也是这样,瞪着圆圆的无辜的眼睛,把手下的树干抓得牢牢的,连吃饭睡觉也不愿下来。
脑中思绪翻飞间,屏幕上播放的电影也正式拉开帷幕。崔熙进嘴上说着外国这些特效片子大多是炫技,剧情内容往往都很一般,现在却也津津有味地沉浸在男主前期悲惨的身世渲染中。
是的,他们选择的是一部引进的外国奇幻片。崔熙进刚结束一个地方的外景拍摄,剧组移动换棚,她也得到了半天的休假。难得的半天休息怎么度过?她不想继续窝在家里,去哪里度假好像时间又太短了,路过这家老旧的小电影院时,崔熙进灵光一闪。她一把挽住身旁男人的胳膊,手指指向滚动播放时间的电子屏。“这位没进过电影院的先生,要不要去看场电影?我们之前都是在家看,你试过一次就知道,在电影院和在家看,完全是不同的感受。”
看崔熙进说得那么兴奋,眼睛里闪着雀跃的光,金鹏道的好奇心也被勾起来了。他们本想选在家看过一遍的崔熙进主演的一部历史电影,结果好巧不巧,这边的影院今天把崔熙进的电影排的早场和深夜场。早场放映已结束,深夜场还要再等七八个小时。他俩看了看放映表的安排,时间合适的,只有一部悲剧的爱情片,一部丧尸片和一部引进的国外奇幻片。
崔熙进本来想看爱情电影的,听说这部拍得很感人,她最近拍戏忙,一直没空去看,但她注意到金鹏道的视线停在奇幻电影的海报上许久。
看出金鹏道脑中又揣满了问题,她主动凑到对方耳边,轻声问道:“你知道什么是奇幻片吗,我们上次不是看过一个九尾狐妖的电视剧吗,就类似那种。神啊鬼啊魔法啊超能力啊,这些题材的电影,就叫奇幻片。”
金鹏道也附到她耳边,呼出的热气拂上崔熙进的耳廓,让她觉得有些痒痒的:“神、鬼我知道,不过魔法和超能力是什么,是外国的神力、妖力吗?”
“对,就像穿越时空,在外国就被称为魔法,超能力。”
她说的时候带着点炫耀,不需要电影演出,她的生活本身就蕴含有这种奇幻要素了,仔细想想,她和金鹏道的交往经历要是拍成电影,一定是一部卖座的奇幻爱情电影。
奇幻爱情电影的男主人公先生,现在了然地点了点头,解决完心中的好奇,他看向女主人公,等待她来做最后的选择。
大众不知道的是,模特出身的崔熙进演员,是忠实的奇幻、幻想类作品粉丝。以前每次拉秀景陪她去看,秀景都会戳着她的头,说她天真、幼稚,二十多岁的人了,还热衷超能力的幻想。
本来这次想在金鹏道面前展示自己的品味,和他一起去看悲剧爱情电影的,可现在,视线对上的这刻,崔熙进觉得听从本心幼稚一回也不错。
“既然来电影院了,还是应该看看奇幻电影,手机电脑这类普通的播放设备,很多效果都展示不出来。”
为了不显得沉迷超能力幻想的自己幼稚,崔熙进故意表现得不是很感兴趣的样子,可她的表情还是很快透露出她真实的想法。
金鹏道被她逞强的样子逗笑了,悄悄弯起了嘴角,幸好灯光昏暗,不然自尊心强的某人可能又要闹起别扭,不再抱他的手臂。
说到看电影肯定会想起爆米花和可乐,说到爆米花和可乐就是要去看电影了。既然来体验看电影,当然不能省掉买爆米花和可乐的环节。
因为两人中间的扶手被抬起来了,所以可乐是放在左右两侧,爆米花则是被金鹏道的左手护在腿上。
出乎崔熙进的意料,金鹏道竟然不是第一次吃爆米花,她也是在听金鹏道说了以后拿手机一查,才发现这种零食700多年前就有了,300多年前的古人吃过也不奇怪。只是现在的爆米花和当年的原料、做法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虽然名字类似,但口味可是大不相同。证据就是金鹏道把第一颗爆米花放进嘴巴后,明显被甜味腻到了。
蘑菇奶油意面、焦糖爆米花,苦涩的咖啡,这个时空有太多金鹏道理解不了的食物。
崔熙进一大爱好,就是看身边的人吃各种味道浓烈、古怪的食物。明明吃不惯,身旁的男人却为了维持状元郎的自尊,强行装镇定,一边往嘴巴里塞,一边牵起嘴角,露出一个比哭更难看的笑容。
平时云淡风轻、博学多识的人,也只有这种时候会露出窘态,会露出只有她知道的一面。
这是独属于两人的秘密之一。
此时电影剧情进展到主角被反派痛殴,狼狈地在地上翻滚闪躲,但崔熙进的心情却没办法一同沉痛起来,她在金鹏道又一次挑战吃爆米花时,迅速偏头,把对方手上的两颗一起叼走了。
崔熙进的眼神没金鹏道那么厉害,抱着对方手臂的姿势也不太方便活动,故金鹏道的手指被对方的牙齿轻咬了好几下,现在还留着刺刺麻麻的触感。
作为反击,金鹏道用没有沾染碎屑的手指关节刮了对方的脸一下,而后主动抓起一把爆米花,递向对方的嘴巴。
崔熙进这次摇了摇头,把爆米花又推回金鹏道嘴边。
“爆米花的热量太高了,我还没杀青,要保持身材,不能多吃。”崔熙进解释道。
此时电影中正好响起一连串爆炸声,也不知道旁边的人听没听清。
其实严格来说,崔熙进是一粒爆米花都不能吃的,但来都来了电影院,只吃了几颗的话,还是可以被原谅吧。
崔熙进的解释被爆炸声盖住了,金鹏道没能听到对方推拒的真正理由。基于之前二人相处的经验,他把这个动作理会成了其他方向的意思。
他看了看前面的情侣,对方没有往后转的倾向,接着又扫了四周一圈,确保视线可及的范围内没有工作人员的身影。
衔起一颗爆米花,金鹏道扳过崔熙进的脸。
四周一片黑暗,但两人的过近距离,崔熙进可以将对方细微的表情尽收眼底。
这个姿势,这双暗含笑意的双眼,让崔熙进在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啊,她的确是想在电影院偷偷干这种事来着,但刚才的动作却绝对不是这种意思。
作为学生,金鹏道显然能力过强,青出于蓝,反让崔熙进措手不及。
崔熙进暗自有些不服气,身体却还是诚实地凑了过去,闭上眼睛,他们细细感受彼此唇齿的相交。汽车碰撞的砰砰声,炸弹爆炸的轰轰声,螺旋桨旋转的哗哗声,电影中主角激烈地战斗着,电影外的主人公也不清闲。
因为爆米花的缘故,这个吻有些太甜了,甜得他们谁都不愿先分开,他的唇压上她的唇,她的唇磨着他的唇,为了不发出引起旁人注意的声音,他们吻得轻柔而绵长,氧气都被耗尽,才恋恋不舍地移出呼吸的缝隙。
黑暗是最好的守护者,明明电影院是公众场合,无论是牵手,接吻,还是紧紧地靠在一起,望着对方傻笑,都可以被允许。
对于崔熙进这种万众瞩目的明星来说,这是难能可贵的体验。
虽然在家的相拥很温馨,但偶尔也想有这些在外面亲密的机会。
不知何时,金鹏道的胳膊抽离出来,反圈住她的一只手,指腹轻轻磨蹭着她的手背,不知道是单纯想触摸,而是在给她做手部按摩。无论哪一种,崔熙进都很喜欢。
正确来说,跟金鹏道在一起,无论做什么,都是让她感到快乐的事。
“第一次来电影院,感觉不错吧。”
崔熙进为自己做了正确的选择而得意,向金鹏道炫耀自己英明的决定。
金鹏道没有否认,却提醒她:“这样的地方叫电影院的话,我们好像不是第一次来。”
不是第一次?崔熙进盯着前面座椅的椅背,绞尽脑汁在回忆中搜寻。
难道金鹏道趁自己拍戏时来过了?但他刚刚说的又是我们一起……
啊!椅背盯久了,一段记忆赫然浮上心头。
她关于那段记忆更多的是抑制不住的思念,失而复得的狂喜,久别重逢的迷恋。
他们难得失控到忘记时间地点,只想尽情地把自己揉进对方的身体。
事后回想起来太过于羞耻,崔熙进一直希望关于地点的印象能变得模糊不清。
可那么浓烈的回忆,想忘却未免太过困难
“那个不是电影院,是放映室。那间屋子只是装修和电影院很像,位置是在电视台里。”
嘴上这么说着,崔熙进却也渐渐把这里和他们获得新生的地方重合起来。
当初那种患得患失的心情,那种不相信幸福降临,怕是一场梦的惶恐,现在也时不时会浮现在她心里。
每当这时,她都会忍不住更紧地抓住身边的金鹏道。
他的体温,他的呼吸,他的心跳,他的一切都在告诉她,现在的他就在她身边。
现在的他们可以一起享受一场电影,享受爆米花和可乐,享受夏日的炎热和空调的凉风,未来还会享受秋叶吹落,冬雪飘零。
从今往后的所有时光,他们都可以一起度过。
“说实话,你根本没仔细看电影讲了什么内容吧。”
待到片尾放完,崔演员和金选手才慢慢从座位上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爆米花碎屑后,两人的手指自然地又扣在了一起。
“即使长相有所不同,但也无外乎是魑魅魍魉的故事。”金鹏道没承认也没否认。
“那个叫做‘超能力’特效的东西倒确实有点意思,我现在理解你说的在家和在电影院看感觉完全不同的意思。怪不得即使之后可以在电脑上看见,依然有很多人愿意花钱来电影院。”
他们目光对上,剩下有些话,二人未宣之于口。
况且,趁着电影放映的一片漆黑接吻,也是只有在电影院才能做的。
这可以算得上是“电影院的用途”吧。
看完电影,又逢饭点,闻到街上食物的香味,肚子很容易咕咕叫起来。
走去车库的路上,看四下无人,崔熙进扬起脸,够到金鹏道耳边跟他说话。
“啊~~~好想吃披萨。”
明天要拍戏,刚才还吃了高热量的爆米花,崔熙进知道晚饭只有菜叶子等着自己。但牵着爱人的手,她还是忍不住哀嚎出内心的真实想法。
其实看电影的过程中,她才是那个全程忍不住偷瞄金鹏道的人。整部电影的情节看得断断续续的,记得最清楚的只有消灭邪恶势力后,主角团一起坐下来吃披萨的画面。
“那我们查查最近的吃披萨的店吧,我现在学会用手机导航了,这个东西不仅能查到去往某地的路线,还能查周围的餐厅、便利店、药店,真是方便。”
“哦,真的吗,但是啊,你知道‘披萨’这个词怎么写吗,不会写的话也搜不出来吧。”
嘴角带着捉弄人的坏笑,崔熙进把头凑过来,看着金鹏道的手机屏幕。
两人交谈的声音,渐渐消失在变暗在街道上。
电影院招牌的灯变幻闪烁,在他们身后交织出彩色的光晕。
电影院中的电影结束,又开始放映下一场电影。
如果说他们的生活就像一场奇幻爱情电影,与电影不同的是,结局并没有被提前写好。
他们将牵着彼此的手,一同去创造他们的未来。
【完】
cp=金鹏道x崔熙进
01.
手指抚摸着墙壁上的向日葵油画,崔熙进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明明才从一场梦中醒来,却好似陷入了另一场妄想编织的美梦似的。
阳光洒在向日葵的花瓣上,世界一片明黄。
这样温暖而明媚的早晨,第一次有了那个男人的身影。
崔熙进和那个男人的回忆总是关于夜晚的。
他们初次相遇在崔熙进得到仁显王后这个角色那天夜里。
如墨般的黑暗中,打光灯扫过,她刚进片场,便一眼看见了那个逆光伫立的男人。
光是看见男人的背影,崔熙进的眼神就被吸引过去。
虽然二人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但这偌大的拍摄场地中,崔熙进却想第一个同他分享获得角色的喜悦。
她提着满满一袋甜甜圈,拍了拍男人的肩膀。男人转身,四目相对间,他们这段跨越三百年的爱恋悄然拉开帷幕。
属于他们的夜晚总是梦幻而斑斓的。
昏黄的路灯照耀下,男人一手举着笠帽挡雨,一手敲响了她的车窗。
他们在图书馆探寻他三百年前的人生,她在他内心悬石落地时被他兴奋地拥入怀中。
金鹏道,这个被记在史书上的先祖,没有手机,没有邮箱地址,没有任何能让她联系的手段。
他每次离开,都会穿越时间的长河,去到她永远触手不及的地方。
她不该为这样一个虚无缥缈的男人心动,崔熙进当然明白这一点。
可心脏的跳动与加速,何时需要大脑同意。
因为知道自己喜欢,因为察觉到自己的不舍,因为他们的每一次见面都可能是最后一面,在图书馆的电梯里,在只有他们二人的空间里。她望着他的眼睛,以教他现代的告别方式为借口,踮脚吻了上去。
回程的路上,星星在他们头顶闪耀,两人萌芽的爱意,躲避监控后男人给予的回吻,变成了星星和他们共同的秘密。
他们的回忆总是有夜晚的影子,但最难忘的夜晚,还是记忆被篡改前他们共度的最后一个晚上。
车灯晃花她的眼睛,刹车扬起的风吹乱她的戏服,假发上的发簪颤动,如同她的心脏一般,扑通扑通。
金鹏道熄灭灯光走下车,将一串车钥匙放入她的掌心。
用浪漫到肉麻,漫画一般的方式,他把她最想要的礼物开到她面前,亲手送给她。
崔熙进是个爱幻想的、怀揣着少女心的人,平常没少躺在床上看爱情漫画、奇幻电影,那些不如意的低潮期,她也时常靠脑内的幻想给自己加油打气,但她的任何一个幻想,都不及金鹏道为她准备的这份惊喜。
如果金鹏道是个骗子就好了,如果三百年的时间间隔是假的就好了,她在幸福到恍惚的时刻,脑中止不住地浮现出这些悲伤的碎片。
她炫耀自己的开车技巧,车子绕着金鹏道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停在对方身边。
她摇下车窗,向眼前的男人祈求一个虚假的答案,一场谎言编织的白日梦。
只要相处于同一个时空,只要她相见对方时有办法联系上对方,哪怕金鹏道是个骗子也好。
可金鹏道圆了她的梦,承认自己是个骗子时,她却骗不了自己了。
一定是夜晚的魅力,夜晚让人变得恍惚,也让人变得伤感,在夜晚,人们可以正当地模糊梦与现实的边界。
如果今夜做梦的话,崔熙进希望自己能做个美梦,梦里有她思念的这个触不可及的人。
假借介绍车的作用,她又吻了他。
秀景曾坐在另一辆车的驾驶座上告诫过金鹏道,自己藏不住想要亲吻爱慕人的冲动。
秀景是最了解自己的人,大部分时候都是对的,只是自己过于害羞,不敢承认罢了。
亲吻一场梦是什么感觉呢,轻飘飘,昏呼呼?她带着不舍和眷恋,缓缓离开对方的唇。站在满足与心碎的十字路口,她掩盖自己的真实情绪,用俏皮的笑告诉对方,好好记住,这是她教他的,汽车的用途。
汽车之父卡尔•本茨听了这番话,会不会气得从墓地里爬起来?崔熙进无从得知卡尔•本茨的反应,却可以了解到金鹏道的想法。因为在她觉得尴尬正想打开车门的那刻,金鹏道拽着她的手臂,把她扯回座位上。小心翼翼地偏过头,他再次回吻了她。
如果说在图书馆那次回吻是心动,是本能,那么这次,他们清楚地知道,这份感情的名字叫喜欢。成为男女朋友吧,不是防止身份露馅的借口,不是为了补偿她的付出而扮演的家家酒,明确彼此的心意,想要和对方发展未来,这样的前提下,成为恋人吧。
他们跨越了了三百年的时间相识、相知、相恋,虽然后来符咒被毁,他们经历了一段痛苦迷茫的时光,但现在,他们度过亲密无间的一夜后,可以在阳光晴朗的早晨触摸到彼此。
昨晚在向日葵壁画前踮脚的深吻,就像是祝福一般。
门铃响起,不用开门,崔熙进就知道是买咖喱的金鹏道回来了。
为了小小报复一下因自己看不懂汉字而笑出声的某人,崔熙进故意写了一张全英文的购物单。啊~好担心,完全不懂英文的古人,真的能准确找到商店,买对东西吗?虽然对方是个聪慧的状元郎,但状元也是人,偶尔也会犯错的不是吗。
一边许愿抓到对方的失误,崔熙进一边蹦跳着去楼下开了门。
02.
晨光照在脸上,金鹏道忍不住张开了眼睛。
他这五年养成了不敢深眠的习惯,看着身旁呼呼大睡的家伙,倒还觉得有些羡慕。
他不舍得吵醒她,默默看着她的脸。
他知道那张脸清醒后是如何灵动可爱。
总的来说,崔熙进是个心善的女孩,为了帮助自己,她一次又一次地把自己卷进麻烦中。换作自己,要是有个古代的陌生女子来到自己面前,自己是绝不会这么不计回报地帮她。即使这其中几分是她爱慕自己的私心,这也不能掩盖她的亲切,她的率直,她的热情。
就像他昨晚对她说的,她的性格虽然给她惹了不少麻烦,自己会忍不住担心她,但也正是这种勇往直前的无畏,深深吸引住他。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他不能把自己的眼睛、把自己的心从她身上移开。
她让他坐上车为他解释周遭新奇的事物,她带他找到了实录,还是她在那个移动的名为电梯的场所里第一次吻了他?
不,她主动向初次到达陌生时空的他搭话,他便已经把她铭记在心了。
那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她产生了别样的情愫?
他顺着她的借口在图书馆回吻了她,他在机场的电视剧里第一次看到她的古装扮相,还是他成了她的男朋友决定卖传家宝剑的那刻?
或许四目第一次相对,他的心弦就已悄然被撩拨。
她不知道为了见她,自己每一次都要冒生命危险。
如果有一次符咒没有发挥真实效果,那么穿过胸膛的剑刃不会把他送到未来,而是送往阴曹地府。可想着能见到她,即使不再需要探寻史书的记载,他也毅然决然地把剑刃刺进胸膛。
他好像还真因为她做了许多寻常不会做的事。
拿着水壶喷人,留在这个世界未返回,甚至是故意诱她留在这里陪他。
他知道崔熙进爱慕他,却不知道自己原来可以为了挽留对方,用吻来迷惑对方。
慢慢长夜,他独自一人难以入眠是真。慢慢人生,他已不愿没有她的陪伴是另一半真。
阳光照在她的头发上,像落了一层金辉。
他所爱之人,恐怕真的是仙女所化吧。
楼下响起叮里哐啷的响声,他透过窗户,看见是店老板骑着一辆两个轮子的车买东西回来。金鹏道想起,之前在路上,他似乎见过有人用这种车搭人。
看着床上睡得正香甜的人,他帮她掖好被子,准备利用好这段难得的空闲时间。
顶着清晨灿烂的阳光,金鹏道叫住了旅店老板。
03.
风透过窗户吹进室内,正扫在壁画上,沙沙,沙沙,好像花儿在抖着枝叶,笑着注视着这对相爱的情侣。
黑夜总有散去的时候,拂晓来临,向日葵会舒展花瓣,追逐每一束明亮的日光。
尔后日复一日,积累的日光终会沉淀出大把大把的果实。其中的每一粒葵花籽,都会带着阳光的芬芳。
【完】